雍正七年十月,萬壽節前夕,聖駕終於從香山回宮,這一年的萬壽節,很難得地大辦了,由於大臣們提前請問時,胤禛答應了,所以籌備得很仔細,有資格朝賀的也全部通知到了,隻等著十月三十那天入宮獻禮。
徽音自然也露麵了,還與福晉、命婦們相處的不錯,一直以來她很少參加類似的應酬,可不代表她不懂得這些,要知道出身司馬家,比這種女人聚會更勾心鬥角、更乏味無聊、更嚴肅正式的場合她都出席過,這其中大半的情況下,還無法讓人忽視她,所以她的交際能力並不弱。
“瞧瞧你,這氣色一直這麼好,可真讓人羨慕!”恒親王福晉,也就是雅茹有點吃味地道。
其他福晉、命婦投向恒親王福晉的目光暗中變了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皇後娘娘唯一的閨密就是這位恒親王福晉,但是親眼見了才知道這兩人到底有多親密。
“怎麼,你現在不抱孫子逗趣,倒與我來冒酸水?”徽音笑著打趣回去,旁人的反應她自然看到了,不過雅茹到底是認識許多年的人了,即使想借她增增勢,也算不得多大的利用。
“是啊,皇後娘娘的氣色可真是好!”突來一道甜美的嗓音,語調略顯奇怪地響起。
恒親王福晉眉梢跳了一下,這是誰啊,如此插話,還用這種語氣……徽音也看了過去,麵色雖然未變心裡卻覺得這人腦子有點問題,像這種進宮朝賀的場合,連笑一下都需要三思,怎麼笑、笑幾分、何時笑,哪個人會白癡地弄錯?那可是涉及家族安危的大事。
眾人亦望了過去,麵孔並不太熟,看服飾隻是個紅帶子的妻子,而且觀其身姿頗有柔弱之態,備受此種姿態的小妾嗝應的眾多正妻們立刻就對這女子沒了好感。
“這位是……”徽音得體的微笑著。
“臣妾年氏,乃三等鎮國將軍哈豐阿之妻。”那女子似是意識到說錯話了,態度恢複了恭敬自報身份,隻是……任誰都能察覺到她那恭敬下的些微嫉妒。
年氏?
徽音從記憶中扒拉一會兒,笑容消失,整個人變得尊貴而雍容,冷漠而威迫:“你父親可是湖北巡撫年遐齡?你哥哥可是年希堯、年羹堯?”
眾家福晉、命婦們聽到那鎮國將軍之妻應“是”,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的恍然,有的審視,有的不屑,有的懷疑,卻極少有誰羨慕或者敬重、小心。一個三等鎮國將軍之妻,也就今年萬壽節大辦了,不然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縱然父兄在朝中為官,可說到底不過是個漢軍旗的出身,丈夫的爵位也算不得高,在京城這地方,親王、郡王都多得很,誰會注意一個小小的三等鎮國將軍,特彆是這女子作態還那麼讓人膩歪!
“雅茹,改日把你家孫子帶進宮給我看看?”徽音掉頭看向離她較近的恒親王福晉,似乎壓根忘記了剛才問過一個宗室命婦的話。
眾人見此,當然很“體察上意”地也忘了剛才那個人,這局麵讓年氏氣得身子打顫,她隱晦地瞪著高高坐在那裡,眾星捧月般的皇後娘娘,不由得想到了當年待字閨中時二哥說過的話。
“妹妹,以咱們家的家世,你參加選秀肯定會留牌子賜婚,我的妹妹花容月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怕是配皇子都不差什麼。”
年氏回想起那時她怎麼羞紅了臉、怎麼充滿了期待和猜測,二哥還說,四爺、八爺都是好的,隻是八福晉素來善妒,恐怕不會善待於她,這才傾向於四爺,而且他們家還是四爺旗下的。當年,她滿心憧憬著日後入了四爺府中,怎樣受儘寵愛、怎樣子孫滿堂、怎樣享儘福氣……如果那個時候她入了四爺府中,現在高高在上的又如何輪到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年氏怎麼也無法明白,她選秀後確實留牌子了,可指婚的對象卻不過是個小小的三等鎮國將軍,如果當時她嫁的是四爺,如今怎麼也會是個貴妃,甚至更高……
徽音的眼神逐漸變冷,那暗中投射來的目光,憑著靈敏異常的五感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緊接著神識一掃,哼,連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年氏,居然嫁了人都敢如此放肆,看來當年她還真是太過心軟了!
同樣在場的顏顏也看到了那個女人對她皇額娘的敵視、憤恨,心頭冷哼了一聲,決定回頭安排一下,好好整治一下這個囂張的女人!
其實,顏顏,比起囂張,似乎你們母女才更勝一籌吧?
萬壽節後,一個鎮國將軍被糾到錯處革了爵、解了職,而一直不上不下的年家,竟忽然備受矚目,甚至康熙朝時有參與奪嫡的一些事也被挖出來大說特說,街頭巷尾沒人不知道的。
胤禛聽聞後命人暗中調查了一番,卻查到了顏顏、默默和弘冕三姐弟的身上,他撫額歎息一聲,扔開了此事,隻因為他同樣查到了他們如此做的原由,而比起上輩子先倚重後拔除的年羹堯和那個待他未曾用全部真心的年氏,自然是徽音和他們的兒女更為重要。
人的心,從來就是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