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七年,一日他帶著我到了永壽宮,那裡掛著很多畫像,多是皇額娘一人,或者皇額娘與先皇的,這裡已經不像座後妃宮殿,完全演變成了追思皇額娘的清靜之地。
“妮莽姬,其實我很想像七哥一樣隻要妻子一個。”他的聲音很低迷,背影很不甘,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說著我從來不敢想象的話,“隻是現在的大清,還無法實行一夫一妻,而且,我們的孩子……還缺幾個磨刀石。”
都說帝王心思難猜,更加不能揣測上意,但他,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了打算,一夫一妻?這根本就像個神話!
“額娘最討厭三妻四妾的男人了,可惜……我做不到了……”他望著皇額娘的畫像歎息,轉身後有些歉意地看著我,“妮莽姬,後宮要添人了。”
升平七年,他納了第一個妾,雖是滿洲貴女,可他卻隻給了常在的位份,而這位常在,直到數年後生了兩子一女,才被晉為貴人。在那之後的十幾年,他陸續納了幾個女人,初封時最高的隻到貴人,即使有了誕育皇嗣之功,晉封到妃位便頂天了。
在後宮冊封上,他堪稱小氣至極,以至於十數年間,我想找個分擔宮務的都不得,隻能著力培養身邊的宮女嬤嬤聽用。
升平三十五年,還沒有老的他出乎眾人意料地發布了禪位詔書,傳位於我們的嫡三子永琛,永琛的兩個哥哥在旁輔佐,我們唯一的女兒,則像端禧公主當年一樣,幫著她的弟妹打理那些藥鋪醫館,繼續那項責任。
“妮莽姬,我們也學了阿瑪、額娘那般,四處走走如何?”禪位後,不過四十出頭的他,卻像是鬢白如霜的老人一樣,笑著對我說道。
想著大清百姓如今對皇家公主和皇後的感激敬仰,我欣然點頭應了他。
還記得,當日在海南時,麵向那波瀾壯闊的湛藍海麵,皇額娘攬著我遙指天際,笑得自信豪氣:“妮莽姬,這一路走來,你看懂了些什麼,又感悟了什麼,這些我通通都不會問,現在,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身為女子,就真的隻能相夫教子、困於內宅了嗎?身為女子,就真的見識淺薄、不堪大任了嗎?”
縱然離開西南時已聽過類似的話,但這麼說出來……恐怕就隻有皇額娘做得到了。
“妮莽姬,想好你準備走的路了嗎?”
雍正十年的正月,我在大清的最南邊,望著那片廣闊的海,勾勒出了屬於我的理想。
皇額娘曾經的教導,我大半生的感悟,全部被我一點一滴記載成手劄,教導永琛的媳婦時,我一如當初的皇額娘一樣,用心引導她、反問她,在我和我的夫君離開紫禁城時,便將我的手劄贈給了她。
她……會和我一樣,成為一名真正母儀天下的皇後,幫著她的夫君,繼續愛護我大清的子民,關心百姓的傷痛,治療百姓的疾患,為皇家收攏民心。
承慶十四年,我病危在床,三兒一女皆在床邊,他亦寸步不移地守著我,夫妻數十年,我們是大清建國以來相守時間最長的帝後,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妮莽姬,你愛過我嗎?像阿瑪對額娘那樣?”彌留之際,他緊握著我的手問,那張容顏不再如年輕時俊逸,那雙眼不再如年輕時有神,他的發也已然銀絲參半。
“一輩子了,做何還問這些……咳咳……”我笑著回握他的手,其實我知道,大婚之前,甚至在之後的一段日子裡,他待我雖好,卻顯然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更多的像是對著並肩作戰的夥伴、盟友,甚至後來我與他的妾室出現摩擦,他縱然態度上始終信我,可也不是沒有過懷疑,隻是看在皇額娘的麵上,每每壓了下去。
“我知道,這些年來我待你不夠好,沒法像哥對嫂子一樣始終如一,還曾疑你煩你,但……”他淚光閃爍,“但我終還是將你納入了心中,這麼多年了,今日……你可否給我句實話,有沒有……”
我苦笑,皇額娘教導過我,感情不是不可以有,數十年夫妻,走過多少次朝堂、後宮的風雨,怎麼可能沒有感情?他這一輩子不過隻納了四個女人,加上我,比先皇的後宮還要可憐,當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嫉妒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對他的心思,卻為著當年答應皇額娘不會因情誤事,這才悄然埋藏在了心底。
隻是,照顧他、跟隨他已然成為了本能,我早已習慣了在他身邊啊,又怎會對他沒有感情?
“妮莽姬,我……”他將我抱在懷裡,悲傷如水一樣流了出來,當年先皇和皇額娘去了的時候,他都未曾如此過……
“自然……咳咳……”我費力地抬手敲了他的頭,“和你一樣的啊,咳咳……想著你、念著你、照顧你……都習慣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