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以百年為限,除去懵懂無知的前十年和纏綿病榻的後十年,用來窺探真理、洞察人性、享受生活的時間,不過八十餘年。
如此,若再除去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傷心痛苦的時光,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愉快度過的日子,能有幾個十年?
年輕的人總以為十年很長,在漫長的消磨中蹉跎,以為用大把的時間隻熬出了一口濃湯,急切地喝下去,還沒來得及品,就覺得索然無味。
那些愛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的,才是在奔波中恍然之人,回?望著抓不住的過去和留不下的回?憶,苦澀一笑,轉身奔赴下一個十年的旅途。
十年,不過是或轟轟烈烈、或平平淡淡的這輩子的一個簡單量度,十年是一個坎兒,邁過去了,是長是短都看得開了?。
林嬈看著溫茹那毫無時光烙印的晶瑩白皙的臉蛋,一抹豔羨和期待浮上眼底,能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就遇見一個兩情?相悅的人,真的很幸福。她突然有些期盼,期盼著她和洛岑的十年之後,該是如何光景。
不過眼下不是思緒飄遠的好時機,她從溫茹腿下拽過自己的被子,走到床的另一邊,麵對她坐了?下來。
“心操這麼多,不累得慌嘛?你先彆管我?和你岑哥,咱先說說你的問題?”
在林嬈麵前,林嬈遠沒有在祝衡麵前的恃寵而驕和在洛岑麵前的張牙舞爪,似乎是存了?心要和林嬈一起睡,被子鋪展,乖乖坐好:“嗯嗯。”
“你先告訴我?,你還喜歡祝衡嗎?”
“那當然!”
“唔,那我能問問,這十年,你為什麼喜歡他呢?”
“為……為什麼?”溫茹攥了攥被子,認真思考著,“不為什麼啊,有句話不是說了?嗎,討厭一個人有無數種理由,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
“喲,小句子還一套一套的。我?隻是跟你說說我?的想法啊,喜歡一個人不是沒有理由的,哪怕是一種生理理由、或者具體說其實隻是多巴胺作用於腦部特定區域的結果,這些都是理由。”
沒有無端的愛,也沒有無端的恨,林嬈一直都這麼想。
“那,大概是因為他對我很好吧,從
小到大,他永遠都陪在我身邊保護我。”
林嬈眉眼彎彎,抬手輕輕拍著溫茹的腦袋:“那我隻能說,你可以跟他坦白你現在不想結婚,也不要因為任何人催著你,就匆匆答應下來,哪怕祝衡是青梅竹馬的可靠伴侶也不行?。”
“為什麼?”溫茹不解。
“因為你沒有找到你愛他的理由。如果理由都不明確,那說明你還沒有做好麵對婚姻的準備。聽我說,一個男人對你好,表麵上看確實是他的優點,看上去是個值得托付的對象;可是這是個陷阱,也是個容易讓人迷失的理由。他對你好,這恰恰說明了是你好,是你有很多優點吸引著他,而他則願意為這樣的你付出。可是現在你有沒有看清,他究竟好在哪裡,他是否有無比吸引你的優點,讓你願意跟他在一起?”
林嬈這個母胎單身身邊意外地也有相愛十年終成眷侶的朋友,就是韋婉。而這些經驗,都是韋婉分享給她的。
溫茹語塞,房間裡隻能聽到洗手間排風扇嗡嗡的聲音。林嬈歎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這些年就是被韋婉這些歪理影響地太冷靜太理智,以至於標準一直高得降不下來,還好有幸遇到洛岑這個各方麵都合得來的人,不然她真的覺得自己會孤獨終老?。
林嬈不認識祝衡,自然也沒辦法幫溫茹分析他的為人。不過從洛岑的隻言片語,她倒覺得這祝家小少爺其實是個穩重隱忍的人。
這麼些年溫茹的緋聞前前後後也不少,但溫茹和他的關係沒有半點被爆過,《仲夏》那個角色,洛岑說是祝小少爺年輕氣盛為了哄溫茹開心拿下來的,可這些年似乎並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就算是為博美人一笑,他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能把這種功夫和手段用在寵妻互妻上,真的是讓林嬈著實佩服。
可是眼前溫茹的困惑才是重點,她看她眼中的迷茫似乎有些淡去,想了想繼續道:“我?覺得吧,他隻是問你要不要考慮結婚的事,既沒有以驚喜求婚為借口道德綁架讓你不得不答應,也沒有拿家人催得急為理由催你,本質上還是很尊重你的想法的。這一點他倒是還挺像洛岑的。你應該放寬心,好好把你的顧慮跟他講清楚。”
溫
茹噘著嘴,哼了一聲:“他可是把洛岑當人生模範的!當年洛岑一個高中生,假期獨自西部騎行?,就快騎到西藏,路上遇到他們父子倆還把他那個小慫包救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洛岑一個背包一輛單車就把祝衡迷倒了?。”
林嬈瞠目,她還不知道那段人情的背後居然還隱藏著一個小迷弟,這倆人跟他倆這關係,真是絕了?。林嬈哭笑不得,嘴皮叨叨了半天已經有些困倦了,她忍著困意說:“婚姻看上去隻是一段簡單的法律關係,其實包含了無數思考和責任,不隻是是否能和一個人共度一生,還有是否決定一起承擔家庭責任,甚至是否決定為人父母,在我看來都是在結婚前考慮清楚的事情?。”
而大多數悲劇,往往源於一開始就思慮不清。
所以即便是旁人催促,林嬈依然願意和洛岑保持著自己的步調,即使是一拍即合,也依然願意在共同生活中努力思考清楚這些問題,而不想被他人的言論左右著自己的人生。
“林嬈姐,”溫茹豁然開朗,眼中陰霾愁絲漸漸淡去,眼角明媚了?起來,“你好像之前都沒有談過戀愛吧,怎麼就看的這麼清楚呢!”
林嬈見她已然聽懂,遮著嘴打了?個哈欠,掀起被子,看著溫茹:“你要回?房去呢?還是擱我?這兒睡?”
雙腿一蹬,往後一躺,溫茹用被子蓋住臉:“嘿嘿嘿,林嬈姐在都這麼說了,那我當然要在這兒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