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罵完了,她才回過頭來,仔細的打量著紀清和,“你是哪個村的呀,我怎麼沒見過你?”
要是十裡八鄉有這樣俊俏的小夥子,估計早就傳開了。
紀清和回了神,“我是周家村副隊長劉德厚家小外甥,這次到村裡來,是為了收黃芩的!”
為了避免引起誤會,他迅速自報家門,這年頭村子就那麼大,誰家裡有幾口人,基本上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清不楚的人,便隻有盲流。
聽了他的回答,那嬸子的臉色立馬就緩和了,“哦,原來是隊長家親戚,小夥子是城裡人吧?長得細皮嫩肉的。周家山就在前麵,你往上走就是了!”
她當家的說了,這可是城裡來的財神爺,不能得罪。
她還等著挖黃芩賺錢呢!
這時,坐在池塘邊洗腳的姑娘又抬起頭來。
年輕嬸子當即就炸了,伸手猛地一推,“你看什麼看,洗乾淨了就給我滾進去!”
眼見這姑娘差點掉到池子裡,紀清和手快,一把拉住了對方的胳膊,將人帶回了原地。
“小夥子,你可不要看她長得美就心生同情,這小蹄子,懶得很!前幾天大家夥都忙著秋收哩,她居然偷著懶睡覺!村裡叫我關她幾天,醒醒懶骨!”嬸子叉著腰,唾沫橫飛。
她早就看不慣這幫女知青了,一個個嬌滴滴的,每次出門乾個農活,都引得村裡那些男人們駐足觀看。
這當中,又屬江沅長得最嫵媚,最會勾引人!
要說男人也是賤骨頭,像她這種健壯能乾、孔武有力的女人,偏偏不討男人喜歡,而嬌氣的女人,偏就惹得男人掛念!
“我都跟你說了很多遍,我是因為來月經肚子痛,不是偷懶睡覺!”那姑娘抬起頭來,眼底是一片堅定。
紀清和心裡一動,一隻手攔住又想打人的年輕嬸子,另一隻手從兜裡摸出一個窩窩頭,“姐,一點小意思,讓我跟這姑娘說幾句話!”
這姑娘也太慘了,跟他遊戲裡的“媳婦崽崽”,一樣慘!
接了窩窩頭,又見他叫得客氣,年輕嬸子也沒再發脾氣,“我就先進屋裡頭去了,你聊完把人送門口來!快著點!”
就在村子裡,來去都是熟人,她也不擔心江沅逃跑,美滋滋的啃著窩窩頭,就往茅屋方向離開了。
紀清和給江沅遞了塊帕子,也跟著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你還好嗎?”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一句廢話。
光看她狼狽的樣子,就不會太好。
見她不說話,他又說道,“你剛剛說,你是因為…月經肚子痛,所以被他們認為是偷懶?”
江沅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被關的這一個多星期來,他是唯一一個,跟她如此平和說話的人。
“這個村子有多少人,女人多嗎?”紀清和將背上的背簍放了下來,開始詢問村裡的情況。
他才來村子不久,對這裡的情況尚不熟悉,需要掌握了具體的情況,才好想辦法。
“村裡差不多四五百人吧,女人…可能有一兩百。”江沅聲音如蚊呐。
雖說昨天晚上吃了兩個包子,但是到現在已經消耗的差不多,她實在是沒什麼力氣。
紀清和也看出來了,他帶上山的窩窩頭已經給了剛剛那個年輕嬸子,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兜,隻掏出來一粒遺漏的大白兔奶糖。
遞了過去,“給你。”
瑩白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指腹輕輕碰到他的掌心,拿了糖,很快地又縮了回去。
也許是因為剛剛下了水的原因,她的指尖冰涼而又細膩。
近距離的接觸讓紀清和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我給你想個法子,要不,你試試?”
“找一個人多的機會,把你最深切的感受說出來,記得一定要能夠引起村裡麵女人的共鳴,比如說來月經時的那種痛苦的感受。
當然,如果你還能夠找到一點男女之間不公平的點,激起女人們內心裡的那種憤慨,便是最好不過了!”
村裡的女人雖然沒有男人那麼多,但是一兩百個女人也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在後世,男女對立的話題永遠能拱上熱搜,而對女人能夠感同身受的,又隻有女人。
“謝謝你。”江沅一雙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光。
或許他說的辦法,可以去試一試。
今晚的秋收總結大會,不正好又要抓她出來做典型嗎?這或許是個機會。
看她若有所思想的樣子,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法子,紀清和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起來吧,我送你過去!”
若是留的時間久了,估計那個窩窩頭也沒有辦法買她的安寧。
江沅慢慢的站起身來,這幾天營養跟不上,起身若是快了,頭便覺得有些發暈。
等站穩了,她才把手裡的大白兔奶糖剝開,塞進嘴裡。
這會兒要是不吃,等會就不能到她嘴裡了。
紀清和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保持著兩三臂的距離,直到走至茅屋的院門口。
江沅無聲的走了進去。
——
周家山是一座東西走向的山,坡度不高,海拔也就七、八百米,紀清和沒費什麼力氣就爬到了半山腰。
這個時候的黃芩已經過了開花的季節,好在他出發之前特意查了相關的資料,所以很快的找到了黃芩的植株。
黃芩的根係不算太深,用鋤頭一挖,輕易的就挖了出來。
不得不說,藥材的質量是真正的好。
直徑10多厘米長的根須,足有大拇指粗細,可以算得上是黃芩藥材中的上品。
紀清和依次辨認了蒲丁藍所需的主要藥材,又各自采集了一些樣本。
這幾味藥材當中,像蒲公英和苦地丁是最容易找的,板藍根和黃芩都是兩到三年生植物,這玩意兒生長的年限長,如果要長期供藥材,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村民當中推開種植。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等他在山裡溜達一圈,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帶上山的窩窩頭給的那個年輕嬸子,這會兒便隻能自己餓肚子。
山裡灰塵多,蟲子多,紀清和脖子癢的很,身上出了汗,嘴裡又渴,走到山腳時,恰巧看到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當即把背簍和鋤頭丟了,毫不猶豫的躍進溪裡,俯下身來洗了個冷水臉,又大喝了幾口水。
正當他洗著胳膊的時候,有個清脆而帶著嬌嗔的聲音在下遊響起,
“這位同誌,你把我的魚蝦都給嚇跑了!”
紀清和回過頭一看,是一個穿著軍綠色短袖的女青年,隻見她把衣袖挽著手肘,露出一截細長的手臂。
她的手甚是勻稱,可是整個手背卻粗糙的很,依稀還有一些沒有洗得乾淨的黑色泥垢留在□□裡。
頓時減分不少。
“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沒有看到你!”對方畢竟是個女同誌,他趕緊道歉。
“我叫楊雪,是在周家村下鄉的女知青,我看你麵生的很,我怎麼沒見過?你也是來下鄉的吧!”楊雪的話匣子突然就打開了。
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好看了。
從眉眼到身形,都是她理想當中的樣子。所以,剛剛差點噴薄而出的脾氣,就這樣生生的止住了。
“我是劉副隊長的小外甥,到村裡來收藥的。”紀清和不喜歡她太過直白的眼神,所以語氣也算不得有多熱情。
楊雪倒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那你就是那個姓紀的哥哥了,我可以叫你紀大哥嗎?”
能夠來村裡收藥,想必也是有門路的人,多多結交,總歸沒有壞處。
“你還是叫我紀清和同誌吧!”這剛見第一麵就叫上哥了,也太過隨意了點。
還是叫某某同誌,自然的多。
“清和哥,你不知道吧,溪裡的魚蝦呀可鮮了,我今天運氣好,看到這裡有不少呢,你在城裡可吃不到,要不要跟我一起抓,等會中午去知青點吃午飯?”
楊雪半仰著頭,一副格外天真爛漫的樣子。
知青點和村裡的那些男人們,每次看到這個表情,就覺得她年紀還小,會不自覺的露出寵溺的眼神,關係就自然而然的親近了。
她已經屢試不爽。
意外的,紀清和並沒有看她,直接擺了擺手,“不用了。”
說完又把放在背簍裡的藥材拿出來,就著流動的溪水,慢慢清洗起來。
反正魚蝦已經嚇跑了,索性就把藥材洗了吧。
“……”
楊雪自己討了個沒趣,於是拿起竹篾製的爪籬,仔細的在其中的雜草中摸索著。
一直以來,她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點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剛開始,她確實很害怕。
後來次數多了,她驚喜的發現,每次有消息出現時,隻要按時過去,就一定能夠有所收獲。
就比如今天早晨,她的腦海裡突然就出現了這條小溪。
一來這裡,果然看到了許多的魚蝦。
本想著借這些魚蝦,緩和一下知青們最近對她的偏見,哪料到,還沒抓上幾把,就遇到了紀清和來攪局。
可能是他洗臉洗藥的動作讓魚蝦受到了驚嚇,楊雪一連抓了好幾把,卻連半隻魚蝦的影子也再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