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毛的鳳凰不如雞,如今孫濟才倒了,王健康能容下他做個小工人,已經了不得,上升肯定無望。
紀弘文使勁咽下梗在喉頭的那口氣,慢吞吞的走到鍋爐邊,拿起長柄的鐵鏟,一步一步的往長梯上爬。
他忍!
趙華國冷笑一聲,轉身去安排其他的活。
這一身冷哼,嚴重刺激了紀弘文敏感的神經,他把手裡的鐵鏟一丟,“這破活,誰愛乾誰乾去,我不乾了!”
今天早上剛出門,他就被紀效國訓的跟孫子一樣,要他夾著尾巴做人。
來到生產車間,他又被區彆對待,在彆人眼裡就像一條喪家之犬一般,這口氣是真咽不下去了!
紀弘文深吸了一口氣,瘋狂的跑出藥廠,在藥廠外的弄子裡找了一堵矮牆,一屁股在石頭上坐下,把後背重重地靠了上去。
接著,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用火柴點燃了,便開始吞雲吐霧。
還沒吸上兩口,旁邊便湊過來兩三個小混混。
為首的短發青年樣子,痞裡痞氣的,“哎吆,這晴天白日的,比我們哥幾個過得還瀟灑呢~你看看~”
另外一個立馬隨聲附和,“可不是嘛,人家可是藥廠高級技術顧問,是孫副廠長的乘龍快婿,那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就是工作時間吸個煙嘛,能有啥大事?”
“你們哥倆啊,消息可太不靈通了,這小子腳踏兩條船,早就把孫副廠長家的閨女給甩了,還害得人家流了產,什麼狗屁的高級技術顧問,早就被人家給擼掉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黃發小青年在紀弘文的旁邊坐下,又挑釁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麼樣?我說的對不?”
紀弘文哪裡忍忍得了,吐了吐口裡的煙沫子,一拳頭就招呼在了黃發小青年的臉上,“放你的狗屁!”
“哎喲,你居然敢打我兄弟,怕是活膩了!”旁邊兩個小青年見狀,一同圍了過去。
很快,四個人扭打在一起。
紀弘文是比這些小青年有力氣,可是兩拳難敵四手,沒一會兒就被幾個小青年打倒在地。
“我叫你打我!”黃發小青年記著仇,下腳狠厲,每一腳都是照著他臉上招呼。
“我叫你打我兄弟!”
旁邊的兩個小青年也幫著下拳頭。
直到紀弘文沒了聲音,三個街溜子也怕打出人命,給他潑了一瓢冷水以後,麻溜地逃開了。
紀效國工作了幾十年,第一天閒賦在家,心裡一直沒著沒落,剛想著去市場裡看看貓貓狗狗,卻看到工廠裡一個年輕工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哎呀,效國大哥,你兒子不滿崗位分配,跟我們組長吵了一架奪門而出,現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什麼?”紀效國一拳頭打在圍牆上,手出血了也不自知。
年輕工人語氣著急, “你還是趕緊去找找人,經理正在發脾氣,說是要廢了他的工作呢!”
他平日裡乾的是拖拉藥材的活,劉德厚每次運貨來,都會叫他幫忙下下貨,給掙點外快,前來通風報信,也算是還個人情了。
紀效國當然沒法乾坐著,麻溜的就往院子外麵走。
沒走多久,便在去藥廠的另一條路上看,到了紀弘文。
隻見他斜靠在圍牆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痕,一個勁兒的在那裡傻笑。
紀效國嚇得不輕,一個箭步衝上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兒子,兒子,這是怎麼了!?”
不過才半天的時間,怎麼搞成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我啥也不想乾了,不想去攪拌鍋爐!”紀弘文反手抓住紀效國,“孫濟才他跟我過不去,他找了人對付我!”
就衝剛剛那群街溜子的語氣,都不用多猜,肯定是孫濟才的人。
紀效國也沒敢多耽誤,慌急慌忙的把人背回來,又獨自一人趕到藥廠去麵見經理。
好在他是藥廠老員工,經理和他也是熟人,內退的事情也就默默的壓了下來,就當紀弘文從來不曾去過。
一番折騰,紀效國隻覺得自己老了好多歲,下午下班回到家裡時,一屁股癱在椅子上,沒完沒了的抽著旱煙。
而紀弘文像是著了魔似的,居然迷上了唱戲,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兩件衣服剪成了水袖,一會兒男聲一會女聲,咿咿呀呀個沒停。
劉梅香沒敢吱聲,一個人默默的在廚房裡炒著菜,無聲地抹著眼淚。
整個紀家院子裡都籠罩著一股陰森沉悶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