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這麼琢磨著呢,有人伸手來,把她手裡鮮紅的石頭拿開了。
栗清圓仰頭來,馮鏡衡坐回她身邊來,寄希望她此刻在收禮物的喜悅裡,來正式問問她,“現在能告訴我,今天為什麼不開心了?”
栗清圓啞口。
端詳的人繼續,“真的隻是因為我沒有送你滿意的花?”
“……”
“栗清圓,你今天失魂落魄的。”
“我哪有!”
“我說有,裡裡外外我
都感受得到。”
被質問的人,臉頰微燒。片刻,聽馮鏡衡再問:“因為你……小舅?”
“因為風雨花園的事,叫你觸景傷情了?”
趕來與她彙合的人,對她走失的魂魄,一目了然。然而,那一刻,馮鏡衡什麼都不想追究,更不想細問。
他說過的,容許他一些時間,即便彼此揮刀見血,也該是大家相互了解之上。
栗清圓有一刻紅了眼眶。對於馮鏡衡始終替她記著小舅這樁事。
他進來前,她明明已經在和小舅告彆了。也許,一切都是小舅自己的選擇。
而她今天慚愧心虛的是,她並沒有那麼灑脫,並沒有那麼利落地轉身。起碼,她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的煩與躁,好像很不應該。
好像對進行時的人很不公平。栗清圓難說清她心裡的感受。她對走離她的人,絕不眷戀。但是,她心裡忿忿的是,是不是她和季成蹊成為了一樣的人,或許,時間線再晚一點點,跑神乃至脫軌的就是她自己了。
翻湧的一口熱血,像是要沸騰了的程度。她就像個小豹子似的,緊緊盯著馮鏡衡,後者感受到了她的憤怒,甚至像憎恨一樣。一瞬不瞬,一動不動。
忽而,小豹子撲了過來。馮鏡衡怎麼也沒想到,一八幾的人,愣是被個瘦削的女人給撲倒了。
栗清圓頭回主動地親了他。實在話,她吻技真的一般。除了那三腳貓功夫的在門口蹭兩遍,毫無進展。
或者,這是她全部的進程。
於是,不等有人把那脖子縮回頭。馮鏡衡一把按住她腦袋,“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問你,如果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前提下,我這麼親你,你會怎麼樣?”
馮鏡衡一隻手枕在沙發靠背上,一隻手扣住她的腦袋到脖頸,“以你目前這39分都嫌多的吻技,我大概率會把你一把薅開,然後罵人。”
“罵什麼?”
“男朋友不行就叫他去治。你找我沒用!”
栗清圓也罵人,“神經病。”
馮鏡衡笑納,她要起來,他不讓,“什麼叫你有男朋友的前提下?栗清圓,你今天神神叨叨的,你彆叫我逮到什麼啊。”
“逮到你會怎麼樣!?”
“你說呢!”
“你不會的。”
“嗯?”
栗清圓篤定也拒絕去假想自己的人品,“你不會去稀罕介入彆人的感情,或者所謂的撬牆角。”
馮鏡衡難得聽她說這些兒女情長的話,隻伸手來描摹她的嘴唇,“你有這個功夫想那些假如,不如好好實行下你給我的情人節禮物。”
“你怎麼知道?”原本跪在他膝上的人,往上挪了挪,馮鏡衡被她一驚一乍地,弄得冷嘶一口氣。
“我知道什麼,你彆亂動!”
“情人節禮物?”栗清圓道。
馮鏡衡一臉茫然,“對啊。”他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繼續。
栗清圓這
才明白,他以為她主動吻他,是在當禮物。
然而,“在你把紅寶石折騰出來,我就不想把我的東西拿出來了。”
馮鏡衡挑眉,對於意外收獲,結實地笑了下,手攬住她腰,躍起身來,“拿呀。送給我的東西,不拿出來,要乾嘛。趁我活著,不然還想燒給我啊。”
栗清圓氣死了,“你能不能有一分鐘正行!”
“你拿給我再說。”他抱她起來,並問送禮的人,在哪裡。
於是,栗清圓終究硬著頭皮還是拿出來了。正如他所說,就是買給他的。畢竟這個牌子,回去給栗老師係,也不搭。
穿花蝴蝶並不是每個男人都當得起的。
馮鏡衡看清購物袋裡的一條真絲領帶。他驚喜也略有點怪她,“那剛才帶家家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拿給我?”
“你都係好了。”口吻不免抱怨。
“那是因為你沒說啊。”
栗清圓微微局促,她認真給他解釋,“我實在沒辦法,因為拿不準你的尺碼,隻能挑了條領帶。”
馮鏡衡突然張開雙手,“來吧。”
“乾嘛?”
“不是不知道我尺碼麼?來量啊。”
栗清圓拍下他的手,無所謂了,“你笑話吧。反正我今天無論買什麼,在你這種二世祖的手筆之下,都會淪為笑話。”
馮鏡衡卻沒有時間理會她的忸怩,而是自顧自抽解了他頸上這條領帶,示意她,“幫我。”
有人用實際行動來響應她的禮物。
並怨懟她,“你早該送給我啊。這樣我就可以在舍費爾麵前稍微挽尊一下,並非我磨蹭也絕非我昏聵,而是房裡那位實在熬人,她非得要我係她買的這條領帶。你說,女人是不是很麻煩!”
栗清圓又氣又笑。罵他,不要臉。
馮鏡衡由著她發泄完情緒,再來捉她的手,往他的頸項上來。很鄭重地鼓勵她,“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拿你自己掙的錢給我買東西,正如我買禮物哄你開心,是一樣的。我很喜歡,我沒理由不喜歡啊。”
栗清圓被他招惹下來眼淚。
馮鏡衡見狀,幾乎毫不猶豫地低頭來,拿他一百分的吻。
栗清圓一想到這房裡的氣味才通風散去沒多久的,立刻推開了他,“我就這一套衣服了。”頭發到妝容都好不容易收拾好的。
馮鏡衡笑著來牽她的手,扯到自己懷裡,“抱一會兒。”
栗清圓半信半疑。恨不得一分鐘沒到,就催他,好了。
也如他所願的,幫他係這條禮物領帶。栗清圓有點傻,她在自己脖頸上比劃的時候,就能打結很利索,然後麵對麵了,她總弄不會。這種毛病,上學那會兒她幫同學係紅領巾的時候就有了。於是她站到床尾凳上,叫馮鏡衡背過去,容她第一視角再比劃一下。
馮鏡衡罵人,“這麼笨是怎麼考上A大的啊!”
“A大不考打領帶。”
她再叫他轉過身來試的時候,
馮鏡衡由著她擺弄,好不容易算是端正係好了,她撤開手,示意他去照照鏡子,看看滿不滿意。
馮鏡衡說不必了,“滿不滿意這個質檢活該交給你,否則今後我們早上出門,就這一樁事,兩個人重複操作,浪費時間也影響分配效率。”
栗清圓聽清,為了報複他這種處處愛甲方的嘴臉,拽一把紳士的品格,於是,不設防的人,像隻大狗狗摔到床上去。
馮鏡衡笑著躺在床上不起來,他怪她,哦,原來你給我買領帶,是有這樣的癖好啊。
栗清圓當然不理他。對於變態,你回應他一個字,都怕他爽到。
杭天打電話來,說晚宴預備要開始了。馮鏡衡便等著女友出發前再收拾一下的自覺,一麵幫她把紅寶石收到保險箱裡,一麵告訴她,朱青那頭確定不來了。
“孩子怎麼樣了啊?”栗清圓關懷了一句。
“吃甲魚湯鬨的。估計小的原本就有點腸胃應激吧。”馮鏡衡走過來,化妝鏡邊上,打量著栗清圓補妝,“我媽這個人要強,這一回,再把孩子鬨個不好,我看她還怎麼跟朱青梗著。”
栗清圓在鏡中看一眼馮鏡衡,“你其實挺護著你大嫂的。”
馮鏡衡笑著撐手在她化妝台邊,“我沒和你說過麼,我倆是同學。”
栗清圓一聽,停下描眉的筆,麵上有很明顯的情緒波瀾,再聽馮鏡衡強調,“高中同班同學。”
“哦。難怪這麼好。”
馮鏡衡笑出聲,一副逮到了的嘴臉,“怎麼個好法?”
“你對她好啊。你不對她的兩個孩子好,也不至於第一麵的時候,沈先生就把你哥哥的孩子掛到你身上。”
“嗯,我媽至今把我去你家的事歸功於她的安排。因為她拉不下來臉與朱青一道去,還洗腦我,說好人有好報。”
栗清圓自然不認同他母親的一些微詞。但是,細節檢驗人品。總歸,愛護婦女兒童的男人,壞不到哪裡去。
馮鏡衡覺得這句,明褒暗貶,起碼有點酸。
栗清圓也不否認,“因為我沒有這樣的長輩偏愛了,所以,有點嫉妒。小穎有句口頭禪,我得不到的建議就不要存在了。”
馮鏡衡於身後抱住描眉的人,暫時摘開了她的眉筆。他口吻依舊是那種頑劣的,但是攬抱住她的力道很真實,“我偏愛你。”
“為什麼?”
“把那個偏字拿掉。”
小室裡,一時相擁的寧靜,無聲勝過人間訇隆有聲。
*
晚上二馮兩位宴請代理商。
主理人依舊是馮紀衡,說了些祝酒詞,與最後一個季度的計劃與目標。
舍費爾由著長桌那頭高談闊論,偏頭來與鏡和他的女朋友閒聊,剛才會麵時,舍費爾便與密斯栗說笑,見到你本人,我有點明白鏡說的他生病了的意思了。
密斯栗笑得淡泊,毫不避諱地打趣自己的男友,他確實病了,與天氣與病毒有關,與我無關。我並沒有那麼糟糕。
舍費爾哈哈大笑。再說起一個情場說法:越柔弱的女人,越不給你痛快話的女人,往往越能斬獲更多的愛情。
今日見到密斯栗,這個情場謠言不攻自破了。
密斯栗卻讚同舍費爾先生一半的說法。
嗯?
愛情裡確實不給痛快話會能足足釣住一個人,然而,等哪天愛情死掉的時候,她昨日的閃光點也是來日的魚眼珠。
舍費爾不明白,那麼,愛情既然會死,為什麼智慧的女人還要相信它呢?
從前有個說法,栗清圓覺得其實挺強盜邏輯的,拿愛情比擬生命,你活著也是知道要死的,那麼為什麼還活著呢?
二十六歲的栗清圓覺得愛情遠不能跟生命一起辯論。然而,愛情會死,卻始終叫人還相信的本質在於,盲目,以及,情緒價值。
或者就是盲目的情緒價值。
它叫你輕快地感受到,兩個人在一起的意義大於一個人,這樣win-win的大於一,合起來整體價值超過本身的二。我想這才是人們盲從愛情的意義。
舍費爾驚歎,看似不顯山不露水的密斯栗,原來這麼的固執且清醒。啜一口酒,揶揄鏡,甜心內裡並不過分甜哦。這句是用德文,算是加密通話了。
然而,鏡還是用英文回應的,嗯,我們中國的甜釀,本質還是酒。
舍費爾聽不下去了,說陷入愛河裡的男人,他就是這麼勇猛,公開私信也沒什麼大不了。
期間,栗清圓在馮鏡衡耳邊低語,她想再吃一塊那個鹹鮮的冷盤排骨,太遠了,剛才就是他搛給她的。
馮鏡衡與舍費爾談事,撥出空來審問她,“嗯,智慧的女人怎麼口也這麼重?”
栗清圓微微抿嘴笑了笑,“因為鮮排骨在鹹排骨麵前,智慧的女人這才發現,前者黯然失色。”
某人陷在舍費爾猛烈的勸酒陣局裡,他一麵舉杯,一麵乾脆起身來,把那盤沒怎麼動的冷盤徑直端到了智慧但犯饞癆病的女人麵前。
栗清圓微微尷尬,在桌下要來掐馮鏡衡的腿。
桌麵上,舍費爾與鏡聊在案客戶的新購置方案;桌布下,聚精會神的男人在捏玩身邊人的手指頭。
馮鏡衡全程就起來應承了一巡酒。
身邊的女友除了介紹給舍費爾認識了下,其餘,都沒過場。
隻是過來找家家時,勉強叫圓圓與老大打了個招呼。馮紀衡看著披著披肩的白裙栗小姐,這回很是正式的認識。畢竟能應付南家,又能與舍費爾這個老賊辯論得那麼鮮活有趣。馮紀衡頭回發現這位小妹妹除了漂亮,還很有進退的智慧。
老二去抱家家,馮紀衡便很江湖色彩地與未來的弟媳婦握手,這回聽清她的名字,清圓。
馮紀衡打趣了句,“是不是注定的緣分。你的名字裡,也帶了清。”
邊上的程乾微看一眼這位栗小姐,不時,與對方眼神交彙了下。也慢了半拍,接老板手裡想擱置的酒杯。
馮鏡衡回來的時候,聽到老大很是親近的口吻喊,圓圓。
“我帶她們去看煙花。”
馮紀衡點頭,要秘書把家家的衣服給老二他們。程乾微依著老板的意思,再問老板,“朱青剛才就來過電話了,要派車子來接伊家的。”
馮紀衡頷首,“嗯,還是由著孩子去看一眼吧。嚷一天了。”
“那車子過來直接去接,還是我去把家家再抱來這邊?”
馮紀衡思考著的樣子。
馮鏡衡作主道:“不必叫車子過來了。”
程乾微這才試著問:“那伊家?”
馮鏡衡看了眼栗清圓,再目光投到老大麵上。像似全程隻是弟兄倆商議家事,“家家先叫清圓看一會兒,畢竟她嚷著喊嬸嬸呢。你這裡結束後,去我那裡接女兒再回家,就這麼通知朱青吧,沒什麼不放心的。”
栗清圓也會意,附和馮鏡衡的話,“是的,正巧我可以和家家一起看兔子警官。”
剛才打盹的家家,一時聽到小叔肯去放煙花且未來嬸嬸還和她一起看朱迪,很是欣然接受。
馮紀衡聽後,終究也由老二這麼安排了,他沒謝老二,而是,“謝謝圓圓了。”
馮鏡衡嚴陣糾正,“是清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