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梅景然看出了鐘意的不對勁,問她:“小嬸嬸,你是不是想我二叔了啊?”
鐘意沒有承認,也沒否認,拍拍他的背,囑咐他:“快去寫作業。”
梅景然小童鞋悻悻然走了。
梅蘊和是在晚上回來的。
那時候鐘意已經睡下了,蜷縮著身體,抱著一隻抱枕;半夢半醒中感覺被人摟在懷裡,她驚醒,瞧見了梅蘊和。
他是剛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一股沐浴露的香味,那是她前兩天剛買的,有著淡淡的檸檬氣味。
清新怡人。
一看她醒來,梅蘊和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本不想弄醒她,隻是想抱一抱。
多日未見,唯有皮膚的接觸才能壓下心頭的那股邪火。
而鐘意,手指攤開,貼著他的胸膛,往後移了移,輕聲叫:“葫蘆哥哥?”
輕淺的一聲,她眼睛一下也不眨,定定地瞧著梅蘊和。
梅蘊和呼吸一滯,旋即將她擁入懷裡,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又做噩夢了?”
語氣再自然不過,仿佛剛剛她隻是隨便說了句話。
鐘意說:“我在照片上看到了你,高中生的模樣,穿了件襯衫。”
梅蘊和平靜地說:“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早點休息。”
鐘意閉了閉眼。
心口脹的發痛,都這個時候了,梅蘊和還是不肯講給她真相。
“我也找到了童年的日記本,那時候你經常給我糖吃,我還因為吃糖掉了一顆牙,”鐘意慢慢地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其實早就認識我。”
“最近還做噩夢嗎?明天去看孟陽好不好?”
梅蘊和避而不答,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頰,結果鐘意一發狠,張口咬住他的手指。
她牙齒都不尖,平平整整,咬人一點都不痛。
“怎麼突然發瘋了呢?”
梅蘊和也不著惱,任由她咬;咬了半天,鐘意鬆了口。
她說:“你答應不騙我的。”
梅蘊和靜默片刻,開口:“我不想讓你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肯定也有其他事情瞞著我,”鐘意篤定地說,“彆一直把我當成傻子。”
“你讓我想一想,”他有些無奈:“我是為你好,小意。”
又來了,又來這句話了。
鐘意背對著他,煩躁地裹著被子:“那你想好了告訴我,彆騙我,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梅蘊和自背後抱住她:“睡吧。”
鐘意睡的很不安穩。
她又夢到了東關小學。
那段塵封的記憶,在這個夢裡,自動填充了所有的細節。
賣糖炒栗子的大伯推著車子走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站在東關小學的門口。
周遭已經沒有人了,十分安靜。
有一夥紅毛黃毛走了過來,嘻嘻哈哈,你推我攘。
鐘意自動後退了幾步,乖乖讓出步來。
她聽媽媽說過,說這些都是壞孩子,小意乖,不能和他們有牽扯,遇見了,要躲得遠遠的。
鐘意很聽話,她會躲開他們。
但打頭的那個卻湊了過來,高高瘦瘦的,俯身,吊兒郎當地問她:“你是梅蘊和的妹妹?”
鐘意不回答,又往後退了一步。
天已經晚了,葫蘆哥哥是不是不會過來了啊。
她想回家。
有個人在抽煙,把煙頭往她麵前一燎,鐘意就聞到了一股焦糊味。
那人燒了她幾根頭發。
鐘意慌了。
她轉身就想跑,結果被人拎著背包,像拎一隻小雞仔,拎了起來。
“沒想到梅蘊和還有個這麼呆的妹妹,”紅毛譏笑,“他搶了我哥的女朋友,我也得替我哥出出氣。”
他話音剛落,鐘意就拚命掙脫,一腳踢到他肚子上,可惜小孩子力氣太小,拚儘全力下去,也是不痛不癢。
不過這一腳是徹底惹毛了他,他一巴掌就刪到了鐘意臉上,惱怒地叫:“小兔崽子還挺犟!”
後麵有人勸:“哥,犯不著和一個小女孩過不去……”
“小什麼女孩!”紅毛罵了一聲,“不給她點教訓,她哥就不知道收斂點!”
這時候,路邊都沒有多少人了,鐘意死命哭嚎,紅毛嫌她吵鬨,捂著她的嘴,預備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再慢慢折磨她。
誰知,剛走到一個拐角,就和梅蘊和打了個照麵。
趁著紅毛驚慌的空檔,鐘意猛地咬了他一口,紅毛吃痛,鬆開捂住她嘴的手。
鐘意淚汪汪地叫:“葫蘆哥哥!”
梅蘊和一言不發,一拳砸到了紅毛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