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以喬總有辦法挑起律風的情緒。
那些沿途拍攝的風景, 透過網絡傳過來令他懷念的色澤。
律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深邃山脈雲霧繚繞的樣子,更不用說蒼穹之下,熹微光亮照出縷縷霞光的清幽。
殷以喬是最好的攝影師, 準確無誤的戳中律風喜好。
山巒疊翠之間, 橫跨山穀的大橋,與遠處白霧相映成輝。
不需要解說, 律風都能認出這些橋來。
它們遍布在中國橫斷山脈、高原峽穀,用獨特的造型喚醒律風的記憶。
“你真的拍了好多橋。”
律風翻著照片,驚喜的發現, 殷以喬去過了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座橋。
在絕妙的光影之中, 拍下了它們建成多年的模樣。
“畢竟考察路上總在過橋, 順便拍的。”
殷以喬嗓音低沉地解釋,發過來更多照片。
律風稍作等候, 就能見到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的民居,層層堆疊在碧綠山脊。
殷以喬說:“我比較傾向於改造這些村落, 有現成的公路, 又離著名風景區較近,感覺隻用在這幾個點上沿途建成功能性建築,便能連成一片山水建築。”
他勾出的幾點青山,確實存在純天然的建築空間。
律風視線瞟過, 就能想象出青色樓棟、低矮會場, 與綠水青山融為一體的狀態。
緊接著,殷以喬發來了更多的照片。
藏在深山之中的民居, 有著廣袤中國大地特有的建築風格,一張一張看去,更像是中式村落巡展。
殷以喬說:“其實這種翻修方案有點冒險,我也怕我一個人, 完不成建模裡該有的效果。”
律風聽完笑出聲,“師兄,你居然還有懷疑技術不過關的一天?”
“因為這是你的設計。”殷以喬語氣透著無奈,“你不在,我又怎麼敢大言不慚的說,一定沒有問題。”
殷以喬想做的翻修。
律風最初的設計是新建。
截然不同的建築理念,落在現實之中,自然存在巨大的分歧。
然而,律風卻認為沒有問題。
無論是在深山中翻修出一座自然城市,還是將枯燥乏味的城市歸於自然,隻要是殷以喬想做的建設,一定會成為全世界最厲害的創造。
他這邊點開《山水逍遙》平麵設計圖,那邊跟殷以喬商討去掉一些毫無必要的炫技裝飾。
律風隻有談論完全屬於自己的設計,才會感受到無拘無束的自由。
這種久違的快樂,蓋過了他許多繁雜的念頭。
他隔著電腦屏幕,和殷以喬視頻通話,傳圖、塗鴉。
哪怕隨手用鼠標畫一張簡略示意圖,殷以喬也能馬上領會到他的表達。
於是,律風說了很多想說的話。
除了……
我想回家。
魚平大橋項目組在來了三位國院老設計後,氣氛有了微妙不同。
菲律賓建築師僅僅當做多了三位老師。
中方這邊,卻時刻等著律風和老設計師們做交接。
在他們眼中,律風能夠即興繪製爛泥灣橋梁,主持設計南海隧道跨海大橋、完成烏雀山大橋的人,就不該一直呆在菲律賓浪費才華。
哪怕是不受歡迎的錢旭陽,也清楚裡麵的暗潮湧動的潛規則。
畢竟,他出發之前,吳贏啟就非常明確地表達了這個意思:這次援菲,儘量接替律風工作,讓他早點回來。
在這樣時刻有著“交接”懸掛頭頂的氣氛中,每一位新到場的設計都適應得格外快。
三位老設計師,迅速分擔了律風大量工作。
就算律風被菲律賓建築總公司弄走開會,他們都可以掌控整個項目組,繼續設計圖的繪製。
高效分工之下,初版設計圖按原定計劃完成。
當所有的資料提交審核,等待菲方敲定具體動工時間後,忙碌了快四個月的設計師們終於擁有了短暫而悠閒的假期。
“終於可以好好去菲律賓逛逛了,整天兩點一線,周末都像沒休息一樣。”
“可惜不能回國。菲律賓到處都是海景,看都看膩了,再遠點又不安全,估計最多去唐人街玩玩。”
設計師們討論著放假做什麼。
錢旭陽卻盯著律風。
這位不愛閒聊的設計師,心情愉快地收拾著筆記本電腦和散落的草稿,難得連錢旭陽都能看出他很高興。
“律工呢?”即使錢旭陽不受待見,依然主動問道,“休假準備怎麼玩?”
“玩?”律風的思緒被打斷,一時沒能回過神。
他頓了頓,回答道:“我可能沒空。”
初版設計定稿,律風就有了更加充裕的時間,和殷以喬聊一聊《山水逍遙》。
之前還需要顧及第二天畫圖審圖的精力,現在得到了休假,律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掛在網上,隨時和殷以喬溝通。
“山裡的情況和城市不同,高樓的外層不能用這種反射玻璃,我們得另外考慮。”
“少用玻璃,多用吸光性節能板怎麼樣?順便進行能量循環,減輕深山的用電負擔。”
“羽毛紋理可以根據當地的民俗進行修改。哈尼族的花鳥紋、景頗族的團紋都挺不錯的。”
簡單的設計,經過律風和殷以喬的探討,隨時可以成為符合民族特色的山水建築。
他最初憑借一腔熱愛,憑空創造的模型,總算有了實體依托。
連修改起來都充滿了激情。
殷以喬一邊笑,一邊記錄著律風的每一個調整。
他們各自負責著改動《山水逍遙》的景色與建築,力圖重新製作出能夠貼近現實的建模。
即使他們遠隔海洋,也像是回到了C.E似的,共同為了一項新作品努力。
隻不過,如今的律風更加自信,更加從容地表達著屬於自己的想法。
殷以喬覺得,律風很快就會回到他的身邊。
和他一起走遍適合建設《山水逍遙》的地方,慢慢將構想付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