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椿哭聲一頓,臉上是明晃晃的心虛。
齊大妮隻認死理,覺得就是韓榆錯了:“不過一盒糕點,壞了就壞了,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
韓榆眼裡含著兩包淚,分明委屈得不行,還是固執地說:“先生說了,不問自取便是偷,明明是三哥四哥的不是,奶為什麼要怪我?”
事發前,黃秀蘭和齊大妮正在商量要怎麼對付韓榆。
這幾個月幾乎都在炕上度過,一直沒尋著機會。
眼看貴人交代的事遲遲無法完成,心裡頭那叫一個急。
這廂韓榆回來,可就想著趁機把事情辦了。
正想主意想得腦殼疼,就聽到韓椿的哭聲。
眼下韓榆又跟她頂嘴,更是煩上加煩。
“嘿你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齊大妮上來就要掐韓榆的嘴,咬牙切齒的樣子教人看得心驚。
“你乾什麼?”
“榆哥兒!”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出現,護在韓榆的身前。
韓榆仰頭,眸底水色輕晃。
韓宏曄粗聲粗氣:“本來就是椿哥兒柏哥兒的不是,娘您怕是糊塗了。”
蕭水容冷著臉:“受委屈的是榆哥兒,今兒我看誰敢對榆哥兒怎樣。”
齊大妮氣得渾身發抖,顫著手指著兩人:“你們......你們這是要氣死我是不是?不孝子!不孝子哇!”
隻可惜剛嚎兩聲,就被韓發堵住了嘴:“行了,彆罵罵咧咧的,像什麼樣子,還不夠讓人看笑話的?”
齊大妮立馬噤聲,三角眼瞪向韓榆。
韓發進屋翻看糕點盒,問韓榆:“這糕點是你買的?”
韓榆搖頭:“不是,昨兒去同窗家中做客,得到的回禮。”
韓發若有所思,放下盒子,又撚起一塊碎得看不出原樣的糕點,送到鼻子跟前聞了聞。
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也隻有韓榆韓鬆品出那麼點意思來。
韓發沒在屋裡待多久,很快走到韓榆麵前,滿是皺紋的臉上扯出一抹笑:“今天確實是椿哥兒柏哥兒做錯了......”
“他爹!”齊大妮驚叫。
韓發仿若未聞,繼續說:“這兩盒糕點,我替他們倆賠給你,如何?”
韓榆掩在袖中的手指輕點兩下,將譏誚儘數掩在纖長眼睫的陰翳之下。
再抬眸,眼裡滿是驚喜:“真的嗎?”
到底還是個孩子,滿眼都是口腹之欲。
韓發笑容更深,點頭說:“爺給你一兩銀子,回頭去了鎮上多買點吃的,跟你同窗分著吃。”
齊大妮黃秀蘭眼前同時一黑,他爹/公爹怕不是昏了頭?!
他一向都是站在三房這邊的,這回怎麼偏向二房了?
韓發回屋取了一兩銀子,交到韓榆手上。
韓榆雙手捧著,白花花的銀子在太陽底下發著光:“謝謝爺,那我就用這銀子買糕點,分給我那位同窗吃。”
韓發連連點頭:“好好好,讀書人就該慷慨大方。”
誇完韓榆,又不顧齊大妮和黃秀蘭的阻攔,讓雙胞胎道歉。
韓椿韓柏不樂意,直呼你不是我爺。
但哭也沒用,沒人能拗得過一家之主。
最終,韓榆在韓發和善的盯視下,與韓椿韓柏握手言和。
且不論齊大妮黃秀蘭如何憤恨,反正韓宏曄蕭水容是滿意了。
至於韓榆......
自然是不滿意的。
既然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
小孩子之間的矛盾,就該用小孩子的方式來解決。
......
午時,韓椿韓柏躲開黃秀蘭和齊大妮,一頭鑽進屋裡,順手插上門銷。
任黃秀蘭如何喊門,都不理會。
他們委屈死了。
不過吃幾塊糕點,明明家裡的好東西都是他們的,為什麼爺要讓他們給韓榆那個討厭鬼道歉?
雙胞胎趴在炕上嗷嗷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半睡半醒間,覺得脖子被什麼冰冷黏膩的東西纏住了。
伸手去拽,拽不動,臉上還被舔了下。
在一片嘶嘶聲中,韓椿韓柏前後睜開眼。
“啊——”
韓發最先注意到不對勁,想進東屋卻推不開門,急忙去找在屋後劈柴的韓宏昊韓宏曄。
他二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門撞開。
炕上,雙胞胎直挺挺躺著,身下一片濡濕。
兩條菜花蛇盤踞在他們胸口,嘶嘶吐著信子。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韓宏昊用火叉把蛇挑進麻袋扔出去,工具人關大夫再次上線。
關大夫說,菜花蛇沒毒,也沒咬人,他倆純粹是被嚇暈過去的。
一針下去,雙胞胎悠悠轉醒。
反應過來,繼續嗷嗷叫。
西南屋裡,韓榆一手托腮,右手裡捏著一塊酥餅。
這是韓鬆買的,分一塊給韓榆。
咬一口,滿嘴油香。
韓榆說:“二哥,酥餅真好吃呢。”
聲音也很動聽。
韓鬆背對著他看書,後腦勺像長了眼睛,伸手把韓榆的腦瓜扭回去。
韓榆從善如流地正過身,三兩口吃完,繼續練習八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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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發齊大妮的財力支持下,黃秀蘭從一位村民家裡買了雄黃酒,把東屋裡裡外外擦一遍。
不但如此,她還用摻了雄黃酒的水給韓椿韓柏洗澡。
事後她還不放心,又尋了硫磺來,在屋裡屋外沿牆角灑上一圈。
“早前包桂花說除夕見血不吉利,我還不信。”齊大妮叉著腰絮叨,“今年真是倒黴透頂,晦氣死了!”
都說破財免災,韓家不知破了多少財,這災是半點沒見少。
餘光瞥見韓榆從西南屋出來,齊大妮眼珠一轉,招他上前來。
韓榆徘徊不前,似有些膽怯。
但在齊大妮的眼神逼視下,還是挪著步子過來,囁嚅著喊了聲“奶”。
齊大妮擠出獰笑:“榆哥兒可嘗過蜂蜜?”
韓榆眨眼,懵懵懂懂:“蜂蜜是什麼?好吃不?”
果然是個饞鬼,就知道吃。
轉念想到韓發撒出去的一兩銀子,齊大妮咬緊後槽牙,循循善誘道:“蜂蜜可是好東西,又香又甜,吃了還能潤喉嚨。”
“你娘不是喉嚨不舒坦,弄點蜂蜜回來,吃兩回就能見好。就是離家遠,在山裡。”
蕭水容前幾天穿著單衣下地乾活,出汗又見風,得了輕微的風寒,總是咳嗽。
拿蕭水容做誘餌,真夠喪心病狂的。
韓榆捏捏手指,有些意動:“可、可是我下午還要練字。”
齊大妮手一揮:“那就明早去,記得一定要去,吃了你娘就能好。”
“好哦。”韓榆乖乖點頭,“娘喉嚨不舒坦,要吃蜂蜜的。”
一邊說,一邊張開手臂比劃:“很多蜂蜜。”
齊大妮又說:“這事誰都不能說,你去把蜂蜜找回來,你娘才覺得你是個孝順孩子。”
韓榆點頭如搗蒜。
所以,原主之所以進山,也是齊大妮用了類似的理由,引他過去的嗎?
回屋後,韓榆在窗前站定。
不多時,黃秀蘭從東屋出來,一頭紮進正屋。
......
山是要進的。
但不能隻他一人。
“真的嗎?蜂蜜真的比糖水還甜?”韓柏抓著韓榆的胳膊,急急逼問。
韓榆瑟縮了下,不大樂意地嘟囔:“我不知道,是奶告訴我的。”
韓椿舔了舔嘴:“跟他說什麼廢話,傻不愣登的。到底好不好吃,嘗了才知道。”
韓柏表示同意,兩人跑出去。
韓榆原地駐足片刻,從屋後出來,去灶房找蕭水容:“娘,我想去給爹送水。”
韓宏曄一早就下地了,估計要到中午才能回來。
蕭水容輕咳兩聲,下意識就要拒絕。
實在是年前韓榆受傷,給她留下過於深刻的心理陰影。
即便隻去山腳下,蕭水容也不放心。
韓榆使出撒嬌大法,抱住蕭水容的手臂,搖來晃去:“娘您就讓我去嘛,我保證不亂跑,就給爹送水。”
“大哥二哥去撿柴火,再過一會兒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我還要向二哥請教問題。”
蕭水容被纏得沒法子,又想著榆哥兒比以前機靈不少,權衡之後還是答應下來,把竹筒裝滿水。
韓榆接過沉甸甸的竹筒,緊緊地抱在懷裡,小跑著出了院門。
正屋裡,齊大妮躲在窗戶後,親眼看到韓榆跑出去,很是鬆了口氣。
告訴韓榆的地方她跟黃秀蘭都去考察過,離山腳下不遠,不會有野豬之類的東西,但那附近的野蜂毒得很。
身強體壯的大老爺們被蟄一口都要腫好幾天,更遑論小孩子。
韓榆身體弱,起碼一個月才能恢複。
這應該是最折磨人的法子,貴人肯定滿意。
“咯吱”一聲,黃秀蘭推門而入。
“成了?”黃秀蘭問。
齊大妮咧嘴:“你老娘我出手,哪有不成的道理?”
黃秀蘭呼吸一鬆:“那就好,咱們也能跟貴人交差了。”
婆媳倆心下大安,坐一塊兒說話,邊等韓榆回來,欣賞一下他的慘狀。
約摸過了兩刻鐘,門口響起喧嘩聲。
她二人同時起身,往外衝去。
卻見韓宏昊韓宏曄懷裡各抱著一個被叮得滿頭包,臉腫成豬頭的孩子衝進來。
緊隨其後的,是韓樹、韓鬆、韓榆三兄弟。
所以,被野蜂蟄的人是誰?
“娘,老三媳婦,椿哥兒柏哥兒掏蜂窩被野蜂叮了!”
齊大妮一個趔趄,下意識看向黃秀蘭。
去找蜂蜜的是韓榆,怎麼成了韓椿韓柏?!
韓榆攥著韓鬆的衣袖,小臉發白,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眸光流轉,將那邊兩個人的眉眼官司儘收眼底。
濕漉漉的眸子微眯,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的判斷,似乎出了點問題。
黃秀蘭在婆母的哭嚎聲中看向韓榆,恰好撞上他不達眼底的笑。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一怔。
韓榆率先回神,向他親愛的三嬸展露出甜甜的笑臉。
火光電石間,黃秀蘭讀懂了什麼,看韓榆好似在看從閻羅殿裡爬出來的惡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