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染沒有追根究底。她迅速低下了頭, 跟著陸星焰刻意放緩的步伐往船艙裡走。
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片刻之後,陸懷瑾竟然也走了進來。
“鬱小姐。”男人叫住了她。
鬱染想要裝作沒聽見, 但是,陸星焰卻率先停下了腳步。
“哥。”他轉過了身子, “還有什麼事情嗎?”
陸懷瑾笑了笑:“我隻是想說——鬱小姐想明白就好。”
男人站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臉上的神色變得模糊不清。
“好了好了。”陸星焰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陸懷瑾不置可否。
等到男人徹底離開之後,陸星焰又極為不滿地抱怨道:“我哥總是這樣。他很喜歡說教。”
“看得出來。”鬱染深有同感。
“不過,你和你哥的關係應該很好吧?”她開始不動聲色地試探。
“我們之間又沒有競爭壓力, 關係當然很好。”陸星焰聳了聳肩膀, 沒有否認,“為了爭權奪利,手足相殘、兄弟鬩牆之類的荒唐戲碼或許很常見,但是,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們陸家。”
他顯然對這一點很有自信。
“就算我哥是陸家的繼承人, 但是,他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我, 也不會與我爭搶些什麼。有的時候,他甚至還會主動做出讓步。”
“那你哥對你還不錯啊。”鬱染趕忙隨口附和了他一句。
陸星焰點了點頭。
“所以說……你是在關心我的家庭情況嗎?”他湊到了少女的麵前,一雙眼睛又圓又亮。
不得不說,他確實長得很漂亮。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鋒芒畢露的豔麗相貌。褪去了平日裡的暴躁戾氣之後,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正在朝著主人搖尾巴的小狗。
鬱染移開視線,想要敷衍過去:“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她有些理解不了男生過於跳躍的奇怪思維。
陸星焰繼續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真的嗎?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回答。”
男生黑曜石般明亮的深邃瞳仁中影影綽綽地倒映出了少女的臉龐。
鬱染甚至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汪汪”地叫出聲來。這樣想著,她不由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半長不短的黑發柔順光滑,手感極佳。
陸星焰的身體僵硬了片刻,但他很快又強迫自己放鬆了下來。男生微微低下了頭, 方便少女繼續動作。
“無論我想知道什麼,你都會回答嗎?”鬱染抿了抿唇。
“當然。”陸星焰毫不猶豫,“問吧問吧。”他的語氣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
“你知道……這艘船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嗎?”
“……”原本還躍躍欲試的男生一下子就蔫了,他身後不存在的尾巴萎靡地耷拉著,像是霜打的茄子,“我不知道……”
得到意料之中的否定回答,鬱染也沒有太過失望。
“阿佛洛狄忒號”本身就足夠神秘,外界知曉其存在的人實在寥寥無幾。而它背後的主人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讓人窺不到半分蛛絲馬跡。
————
時間過得很快。
傍晚時分,天邊似有烈火炙烤著白雲,燒出了一片火紅色的瑰麗晚霞。
在金碧輝煌的華麗大廳內,前來赴宴的賓客們紛紛竊竊私語著。他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想要再次親眼目睹一番“人魚”的身姿。
“你聽說了嗎?”有人頗為神秘地壓低了音量。
“聽說什麼?你是指今晚的‘表演’嗎?”另外一個人明顯有些亢奮,“那條人魚真的很漂亮。這次終於可以大飽眼福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
這時候,突然又有人插了話:“我知道。你說的是‘人魚的詛咒’吧。我也聽說了。”
“什麼?什麼‘詛咒’?”
“最近,船上一直在死人。有的人主動跳了海,還有的人在房間裡被活活淹死。我聽說……他們都是被人魚的‘詛咒’殺死的。”
“不是吧?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人信這個?”有人忍不住嗤笑道,“而且,如果真的存在什麼‘人魚的詛咒’,那麼,大家怎麼還會來觀看人魚的表演?是都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這不是好奇嘛。能見到傳說中的‘人魚’,還有幸能欣賞到它的表演,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再說了,就算有‘詛咒’又如何呢?大不了……全船的人一起陪葬咯。”
……
和上一次不同,鬱染坐在了大廳中央的位置上,離舞台很近。
陸家是阿佛洛狄忒號的貴賓,而身為陸家的二少爺,陸星焰自然也能夠因此享受到最頂級的待遇。
“我們坐在這裡的話,可以看得很清楚哦。”陸星焰眨了眨眼睛,一臉邀功請賞的表情。
鬱染卻心不在焉。她現在隻覺得有些惴惴不安。少女環顧四周,發現沈遇安居然也來了。隻見他正一個人坐在偏僻的角落裡,姿勢散漫地喝著酒。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沈遇安掀起眼簾,遙遙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他伸手端起麵前的玻璃酒杯,指腹摩挲著光滑的杯口,臉上神色莫名。
猩紅的酒液在杯中打轉,折射出細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