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膽大小姑娘悲憤難解的“痛苦”表情, 顧晏禮平靜地把竹簽放回原位——竹簽倒下的圓桌上。
鄭晚宜:....
他不但不安慰,還在火上澆油。
吱吱太小,視野沒有成年人那麼開闊,從遠處走來時看不清全過程, 走近看到顧晏禮捏著竹簽便以為是他弄壞的, 實則不是。
鄭晚宜看得清楚。
隻是顧晏禮顯然沒有解釋的打算。
吱吱皺成包子臉:“壞人。”
顧晏禮慢條斯理地坐下, 翻閱書籍:“我是。”
吱吱:....
這不是吱吱想要的結果。
從前,她身邊的每一位小朋友, 聽到是“壞人”都會嚎啕大哭, 即便是大人,被當成“壞人”後也會非常不開心。
這是吱吱反擊的手段。
可是現在...
一點用沒有。
就像她凶巴巴威脅著“要讓我的爸爸說你爸爸”那樣,氣勢洶洶的反擊手段像打在棉花上, 顧晏禮氣不氣,吱吱不知道,她現在很不開心。
即便再不開心, 還要去看看糖畫爸爸成了什麼模樣。
吱吱耷拉著腦袋慢吞吞走過去, 鄭晚宜陪在她身邊, 朝顧晏禮複雜一笑。
吱吱小小的,還看不到圓桌上的竹簽。
顧晏禮坐在對麵,她沒有像之前一樣爬上圓凳,隻是墊著腳尖勉強跟圓桌持平,尋找著她的“糖人爸爸”。
鄭晚宜猶豫兩秒, 彎身將竹簽遞到她麵前。
吱吱捏著竹簽,憋著嘴巴沒忍住,委屈大哭。
“爸爸,我的爸爸嗚嗚嗚嗚”
“我的爸爸沒有腳腳手手”
顧晏禮眼眸微沉,漆黑眸子驀地如寒潭一般, 深不見底。
鄭晚宜意識到什麼,迅速解釋:“吱吱想要一個漂亮的糖人爸爸,陳師傅不知道什麼模樣,就按照男明星的模樣給吱吱做了一個。”
誰都知道顧家四兄弟內部不和,鄭晚宜沒有提“顧既白”,敷衍帶過。
顧晏禮神情稍緩,不語,優雅地翻閱書籍,渾然不在意對麵還有一個三歲的小朋友昂著頭嚎啕大哭。
“我的爸爸嗚嗚”
鄭晚宜彎身安慰:“吱吱,沒事的。”
“陳師傅還在,讓他再給你畫一個糖人爸爸好不好?”
小朋友哭的時候很難聽到外界的聲音,鄭晚宜因簡青創辦冬令營的緣故,經常跟小朋友打交道,知道怎麼對待哭泣中的小朋友。
鄭晚宜輕撫著吱吱的背,有耐心的一遍一遍重複,第三遍,難過小哭包聽到了,她回身,淚眼朦朧地問:“再畫一個?”
“對,再給吱吱畫一個爸爸。”
顧晏禮翻到下一頁,舉止優雅,說出的話卻格外殘忍:“沒有再畫的必要。亂放東西要付出代價,看下次還敢不敢。”
吱吱聽得不是很懂,大致明白是不給她再畫糖人爸爸的意思,委屈傾瀉而出,絲毫不懂得隱忍的大哭起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時候哭聲過於連續,遲遲不呼吸,聽得人心下微緊。
鄭晚宜無可奈何地安慰著:“給吱吱畫。”
顧晏禮麵上不顯,內心稍緊,麵部解鎖屏幕翻出搜索頁搜索——“小孩會哭暈嗎?”
看到醫生的回答,顧晏禮滿意關上手機,繼續看書,優雅地品著咖啡。
鄭晚宜沒辦法,試探性地問:“顧先生,您重說一下吧?”
顧晏禮不語。
氣定神閒翻下一頁。
鄭晚宜猶豫兩秒,抱著吱吱往陳師傅的方向去,給她又畫了一個漂亮爸爸糖畫,才勉強哄好她。
冬令營的四位老師再加上兩位生活助理都很喜歡吱吱。
站在老師、管理人的角度,他們會無意識的喜歡“聽話乖巧”的孩子,不調皮搗蛋,不會讓他們頭疼。
吱吱無疑就是這種省心小孩。
更彆提她還十分可愛。
如此可愛的小朋友,自然舍不得她哭。
顧晏禮跟他們完全相反。
完全不在意吱吱是否可愛,瞧不上,完美再現了什麼叫做“陰森大魔王”,“鐵石心腸”。
吱吱吃完午餐,杏眸像兔子一樣紅,臉上倒是重新展開了笑顏。
因為——
肉肉太好吃啦!
吱吱不挑食,吃飯一心一意,不看彆的地方,“嗷嗚”一口,埋頭乾飯。
臉頰上沾了幾顆米粒都不知道。
冬令營的老師給每位小朋友盛的飯不多,沒有吱吱在家裡吃的多。
吱吱沒有加餐的習慣,在家裡,碗碗裡有多少,她就吃多少,吃完後還會吃一些水果。
從沒餓著。
在冬令營,吱吱吃完飯飯,對著碗底的星黛露樂嗬嗬傻笑,把餐具交給生活助理,左手拿著她的糖畫爸爸,右手攥著糖畫吱吱、弟弟和大哥,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小食堂。
——她是吃飯第一名~
鄭晚宜忙讓相關老師跟著。
吱吱第一個吃完,不知道去哪,老師在她身後護著,沒有打擾小朋友的自由活動。
吱吱帶著兩個糖畫和雙頰上的四顆飯粒走到足球場上。
“吱吱,要不要幫你拿糖人?”
背後,老師輕聲道。
吱吱搖頭。
“那不可以跑噢。”
“好呀,我不跑。”吱吱回頭,笑容燦爛,飯粒黏在酒窩上,憨憨傻傻,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
老師失笑,正欲抹去她臉上的飯粒,吱吱偏頭,“土豆,你吃完啦!”
一個叫土豆的小女孩點頭,“我們去玩。”
“好!”
吱吱轉身,完美躲過老師的“擦飯粒”舉動,一心隻有玩。
她攥著糖畫,沒有跑,兩個小朋友走到操場外邊的長凳上坐下,晃悠著小腿。
土豆左看右看,好奇:“這個是什麼?”
吱吱彎唇,大聲得意道:“這是爸爸!”
五米外,顧晏禮接到簡青的電話,將桂花糕擺在主宅左側陽光正好的木桌上,泡了一壺茶,靜靜等待老師的到來。
吱吱的小奶音衝破安靜,驚擾了在花園停駐的蝴蝶、鳥雀,直直刺過來。
“這是弟弟,大哥~”
“這是我。”
顧晏禮漫不經心看過去。
長椅上,吱吱晃悠著小腿,臉蛋微側,興致勃勃地指著糖畫一個一個介紹。
眼眸裡,閃爍著歡喜。
像在介紹什麼寶貝。
顧晏禮轉身的動作微頓。
顧晏禮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隻是膽大包天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得讓他忍不住想起他三歲的時候。
找顧宴辭踢球,抱著足球指著上麵的簽名,得意洋洋介紹這是誰誰簽的。
彼時顧宴辭還是他大哥,還沒有離開顧家,沒有把他一個人丟到顧宅,抱著足球看了兩秒,點了點頭,沒有跟著歡喜,翻閱著書本冷靜地問:“還踢嗎?”
顧晏禮記不得三歲的事,會記得這件小事,是因為當時管家拿著相機在拍他們。
十歲,顧晏禮無意間看到這段視頻,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事。
後麵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
管家同樣不記得。
顧晏禮想了想,大概沒有踢球。
學習那麼重要,顧宴辭怎麼會出去踢球。
從某方麵說,他跟膽大包天的小姑娘有那麼一點點點相似。
都曾熱切地介紹過什麼,但都無疾而終。
土豆不懂吱吱言語裡的期待,不懂吱吱想要自己誇讚她的家人,隻是點了點頭,驚歎:“你怎麼還沒有吃。”
吱吱:“要給爸爸、弟弟還有大哥看。”
看完才能吃呢。
再說...
吱吱沉重低下小腦闊。
爸爸不讓她多吃糖果。
如果在這裡吃很多糖果,回家就不能吃毛毛蟲。
小朋友坐了幾分鐘就坐不住了,土豆從長椅上挪下來,吱吱左手拿著兩根竹簽,跟著下來,兩個人沿著操場最外側,踩著影子往前走。
“咯咯咯”的笑聲如湖麵的漣漪,朝四周暈染開來。
鬨了一會,閒不住的小朋友們開始聊天。
“我喜歡吃巧克力,”土豆分享著美食:“還有榴蓮,我跟媽媽一起吃,好好吃~”
吱吱是魚的記憶,聽到長句,往往隻能記得最關鍵的幾個詞。
這句話,她印象深刻的是巧克力以及“六連”。
她不懂最後一個東西,眨眨眼,注意力在巧克力上:“我爸爸不給我吃。”
土豆驚訝,轉頭好奇地問:“你弟弟和大哥可以吃嗎?”
吱吱想了想。
“大哥不吃。”
說著,她有點羨慕地說:“弟弟什麼都可以吃,他還搶我的。”
第一次見麵時的毛毛蟲,都被弟弟吃完了┮﹏┭
單是想想,吱吱就痛徹心扉。
土豆四歲半,比吱吱大一點,懂得更多,一本正經地給吱吱想辦法:“這樣不對。”
“下次你就搶弟弟的。”
吱吱抿唇,可憐巴巴:“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