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一輪紅日慢慢沉入雲海,
這時候不僅雲層,就連虞思眠旁邊的繁花都鍍上一層暖色。
隻見連祭從繁花中走來, 他依然挺拔如出鞘之利劍, 但此刻他雪白的衣衫也沾了暖色,暖光也染上了他冷白的皮膚。
兩人一彆半月,中間隻用玉簡說了一次話。
虞思眠覺得這一彆好像比上一次自己去找連暮時,還要隔得久。
不知為什麼她有這種感覺。
她有些事要問他, 為了避免被人聽見,所以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
而他一出現, 她攥緊了衣擺,以往總總讓她隻要和他單獨相處,本能地有些緊張。
即便此刻他嘴角淡淡掛著笑。
他原本是準備以新晉弟子身份先上蒼藍峰,然後一個峰一個峰把她給搜出來。
沒想到在登天梯上就看見了她。
那時候, 他笑了。
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麼?
他向她走近時發現她不經意地在慢慢後退。
他道:“再退,就掉下去了。”
虞思眠這才發現, 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後退了不少,身後就是雲海。
她急忙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退了幾步。
與光禿禿的魔域不同琉璃天上到處都是樹, 退著退著, 她靠在了樹乾上, 看著連祭像她迎麵走來,最終垂下眼, 避開他的目光。
即便如此,她卻已然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他的溫度,他的薄荷味。
連祭低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麼怕我?還同意單獨見我?”
虞思眠微微抬眼, 此時一陣風吹過,頭上的大樹沙沙作響,一片片落葉從空中飄下。
這是一棵千年銀杏樹,晚霞中金色的銀杏葉在空中飛舞,落在了連祭的肩頭,讓她想起了離彆那天的大雪,也是這般紛紛下著,在他肩頭落了一層白。
連祭以是看著她。
這陣風吹起的不僅是銀杏葉,還有她栗色的長發,她用纖細的手指撥了撥吹到臉前的發絲。
淡淡的紅唇在這夕陽下帶著豔色。
他想起曾經自己也這般撥開她的頭發,便於他肆意地親吻她。
一次又一次。
他們之間,幾乎都是他強來的。
她不願,他卻是快樂的。
她眼淚是鹹濕的,口齒卻是甘甜的。
她的甘甜,讓他快樂到了極致。
他慢慢地伸出長臂,隻見虞思眠瞳孔一縮,準備拍開他的手時,他的手停留在自己頭頂,撚起了一片落在自己頭上的杏葉。
他指尖輕輕一放,杏葉便向蝴蝶一般隨風在他指尖飛走。
他笑道:“我又不吃你,緊張什麼?”
然後他轉身,看向了雲海,問:“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如影隨形的壓迫感離開後,虞思眠的心才放了下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自然不相信他真是來這裡學當好人。
連祭看著遠方。
“想你。”
這時金色的雲海濤濤向前,空中飛舞著黃色的銀杏葉。
白衣少年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酌定。
是的,想她。
所以來了。
虞思眠看著他的背影,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是他轉過身,“給我。”
虞思眠整個人又緊繃起來。
這時連祭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我說,話本給我。”
虞思眠這才回過神,紅著臉從懷中取出了話本遞給他。
連祭握著話本,上麵帶著她的體溫。還有她淡淡的香味。
這時連祭從乾坤袋中也取出了一包東西,遞給了虞思眠,“拿去。”
而虞思眠卻沒有接。
連祭:“是鴨頭。”
虞思眠微微有些吃驚,連祭居然也在乾坤袋中放吃的了?
他原來不是極為鄙視自己這種行為嗎?
聽到鴨頭,她肚子越發餓了,但她還是找了個借口:“我在辟穀。”
連祭淡淡看著手中那包鴨頭。
虞思眠以為他會隨手扔下雲海,不想他居然有將它封好,再次放進了乾坤袋。
“想吃的時候告訴我。”
他盤腿坐了下來,翻開了話本認真讀了起來,不再說話。
隻見太陽慢慢沉入雲海。
虞思眠卻忍不住打斷了他:“測靈石怎麼回事?”
他一身邪骨,怎麼可能有什麼天火靈根?
連祭看著話本搖了搖頭,“眠眠,你那麼聰明,猜猜看。”
虞思眠突然反應過來,“障眼法!”
連祭笑道:“耍那群廢物還不跟耍猴一樣。”
虞思眠:……
這時連祭抬起頭,“你不一樣,他們是蠢,你是單純。”
虞思眠:……
“那你何必又要弄個什麼天火靈根……”如此高調。
連祭整了整神色,“在我眼裡,天靈根根本不算什麼。”
虞思眠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他上古魔血,天生邪骨,自己書中最大的boss,在彆人眼中遙不可及的天靈根,對他而言也不過爾爾。
她道:“你多久下山?你不可能真在這裡呆一輩子吧。”
連祭頓了頓,最後道:“呆夠了再說。”
虞思眠知道他心意已決,自己勸他也是徒勞。
虞思眠:“既然上來了,你……還是不要太高調了,守琉璃天的規矩,彆驚動七星台那邊。”
以免誅魔陣……
連祭:“什麼才叫低調,守規矩?”
虞思眠知道他是認真在問,於是道:“首先……彆亂殺人,彆把殺人掛在嘴邊……”
她耐心地給他說一些為人處世的基本規則。
這時圓月升起,虞思眠靠在樹上對他說話,而他後仰身子雙手撐在草坪上,認真聆聽。
草叢中有些蟋蟀的聲音。
直到說完,虞思眠喝了一口竹筒裡的清水潤嗓。
他本是想在這裡一本話本看到天明,與她這樣呆上一晚。
但她一直站著,就是不肯坐下來。
就像她不接自己的鴨頭一樣。
她有著她的堅持。
她可以對自己好,但是不接受自己對她的好。
他按耐著把她按在自己腿上,親口喂她吃東西的衝動。
他體內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想擁她入懷。
但他知道但凡他這樣做,他們的關係又回到了冰點。
他的心如螞蟻在爬,克製本性,於他來說,過於煎熬。
看她站得有些累,他站起來將話本遞給她,“剩下的,明天再看。”
虞思眠:“明天?”
連祭:“不然呢?”
虞思眠:……
連祭:“明天換個地方?”
虞思眠接過話本,臉有些紅,“換地方?看個話本,為什麼還要挑地方?”
連祭笑了:“想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僅此而已。
況且他要真想做什麼,這蒼藍峰哪裡不一樣?
這裡也可以。
想到這裡,他化形過的耳朵這時有些紅,血液再次沸騰,他轉過身,用手抱著頭,道:“你自己回去,我不送你了。”
*
虞思眠回去後,徐沁沒有入睡。
徐沁:“你那玉簡,是男人給你的?”
虞思眠看她一眼,隻淡淡道:“與你無關。”
徐沁站了起來,“你……”
虞思眠已經躺下。
她躺在床上看著手中玉簡,倒是確實……是男人給的。
當時接他這枚玉簡,是因為答應給他發話本新章節。
不想居然沒有這個功能。
如果說非要在念給他聽和見麵等他讀完中二選一。
她怎麼都願意選擇後者。
其實她也知道如果連祭真要對自己做什麼,其實在那個冰洞中就已動手了,不必等到上琉璃天。
不然她也不會去見他。
隻是看到他,忍不住還是緊張罷了。
*
連祭回到房間,他看到當眾的徐森臉色一沉。
真是礙眼。
這琉璃天真是窮酸,居然還要與個狗男人同住。
他想把他一刀宰了後扔下雲海,但是又想起虞思眠的告誡,隻能把殺心按耐下來。
徐森看到連祭也極為不爽,他看著自己床上的兩個腳印,氣勢洶洶站起來,準備讓連祭將它們洗乾淨,不想連祭進來揮一揮手,他就直接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睡死了過去。
連祭認為這樣還不夠,又施了一個隔絕咒,直接把他的聲音氣味都隔絕了,然後將被子把他整個人蓋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
蒼藍峰這一周的課程對虞思眠比較友好,都是“文科”,這裡的文不是文理的文,而是文武的文。
琉璃天要求先修心,再修身。
徐沁還未睜眼,虞思眠便已起來準備好去了講堂。
她坐在一個女弟子旁邊,那女弟子看著虞思眠,也頗為熱情,“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你長得真是美,讓人難以忽視。”
“對了,昨天我看你和那個忌廉說了幾句話,你們認識嗎?他好厲害!”
“三炷香過試煉,天火靈根,這簡直傳奇了!”
“關鍵他長得還那麼好看!”
“他腿好長!都到我腰了!”
這女弟子劈裡啪啦說了一堆,根本沒給虞思眠回答的空隙。
而這時徐沁也已經進來,坐在了她們前麵,她聽著後麵的對話,哼了一聲。
忌廉那種人物,也是她這種村姑可以肖想的嗎?
至於那個虞思眠,不過就是攀上了那個金大鐘,靠後門上來的,連這個村姑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