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廢棄大樓出口。雪越下越大了,隨著風馳騁在天地之間,帶著要淹沒整個東京的氣勢。在歪斜的大門口停住腳步的他們,不一會就被蓋上一層薄霜。
還穿著簡簡單單的高專秋季製服的五條悟身姿挺拔,巍然不懼地立在風雪裡,向她伸出手,掌心放著一把形狀奇特的鑰匙。
“五條家密庫的鑰匙,拿著它注入咒力就能感應到方位。”那雙即使在黑夜裡也足夠分辨的漂亮眼眸彎起溫和弧度,老師對仰頭看來的她說,“不是說想開一家甜品店?休息一晚,等明天就可以去完成夢想了。”
一直強忍著的痛苦刹那決堤,宮崎千尋的眼淚奪眶而出,哽咽得幾不成聲:“沒有……沒有甜品店也可以……比起夢想、我更希望老師活下來——”
五條悟失笑。
“怎麼就斷定老師會輸啦?我可是最強哦。隻是禮物而已。”
拂掉她發間沾染的碎雪,他語氣也那樣溫和。
“彆怕,交給老師吧。”
踏著寂寥的雪色,青年從容地走進了黑夜。淚雨漣漣的她握緊鑰匙,獨自徘徊在傾塌的門廳裡,目送那背影消失不見。
這個夜晚比以往經過的每一天都更漫長,宮崎千尋守在大樓天台,睜眼等到天明。
半月以降,東京第一次日出。
雪後初晴的朝霞如海潮一般奔湧過整個天幕,洗淨了積年塵霾,蒼穹舒展開無垠無際、綺異瑰麗的藍色,俯瞰著一地蕭索的人間。
被這炫目藍色注視著的她,望見了日升處踏著黎明跋涉而來的渺小人影。
宮崎千尋心如擂鼓,瞬間跳下圍欄驅使著僵冷的身體飛快往樓下跑,途中幾次差點滾下樓梯。一頭衝進及膝的雪裡,她呼吸急促,拚命朝著那道搖搖晃晃、緩慢前進的人影跑去。
太陽還在攀升,晨曦之下,烈風鼓蕩起了整個冬天的寒意。她向著渺小的人影跑,向著遙遠的太陽跑,身體一次次被厚重的積雪吞沒,又一次次爬起來,猶如被收緊線的風箏,一心一意要飛回到線的來處——
紅日升到頭頂時,仿佛逆水而上的兩艘孤舟似的雙方,終於在風雪裡艱難會和。
遍體鱗傷的粉發男生背著人一步步走過來,搖搖欲墜。宮崎千尋撲過去,想要撐住他們,卻因為體力耗儘一起往地上倒。
三人倒地的重量激起一大蓬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各自的臉頰上。
“……對、不起……”
微弱的、下一秒就要消散的聲音響起,是久彆重逢的虎杖悠仁在道歉。
從他背上翻下去的五條悟闔著雙眼,麵容平靜,好像隻是睡著了,蒼白的發絲和皮膚,像是一捧雪要融化在雪地裡。
斑斑點點的紅,沾染了那白色,又蜿蜒墜落到茫茫的積雪中。
原本流乾了的淚又溢出眼眶,宮崎千尋望向高天之上的太陽,被環繞在它周圍的蔚藍晴空灼傷視線。
牽引著她的無形絲線斷開,她的心飄飄蕩蕩,墜落在了這個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