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道,“你家祖母這做法雖然稍嫌粗暴了些,但本意定是為你好,讀書最需靜心,總有幾個俏丫頭在眼前晃著難免分神,老太太會有這個顧慮也是人之常情,仲兄既然已經來了我這裡,那不如既來之則安之,什麼都不要想,在刻苦攻讀幾日,等考過會試,金榜題名,你還怕沒有可心的丫頭伺候嗎。”
仲瑞霖又再長歎一聲,這口氣歎得特彆長,仿佛是要把心裡堆積的鬱氣全都歎出來,抬手搓搓臉頰,木然道,“也隻能這樣了。”
顧明仁抬頭看他,發現他抹了把臉之後,竟從滿臉鬱悶又變成了滿臉的滄桑。
默默轉開眼,心道仲兄這回是被家裡的老太君氣狠了。
會試在即,仲尚書和顧侍郎自然都要分出幾分精力盯著自家的兒子。
好在顧明仁和仲瑞霖兩人雖然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卻是官宦子弟中的佼佼者,懂事上進,書讀得都不錯。
特彆是顧明仁,名聲在外,十三歲就中了舉人,學問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對於兒子和家中老太君鬨了變扭,搬去城外顧家莊子上和顧明仁一起備考的事情,仲尚書是樂見其成。
而顧侍郎對於兒子和尚書家公子交好就更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了。
這日休沐,顧侍郎難得有些空閒,便把小兒子豐哥兒叫到跟前考問了一番。
豐哥兒今年十一,乃是馮夫人所出,自小嬌生慣養,被馮夫人寶貝得跟眼睛珠子一樣。
顧侍郎平日裡公務繁忙,難得有空管他,加之長子顧明仁從小懂事,根本沒用他多管就把書讀得極好。
顧侍郎便也沒覺得督促兒子讀書是個什麼難事,以馮夫人對豐哥兒的關心程度,他學得絕不會比顧明仁當年學的差。
畢竟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筆墨紙硯,乃至身邊伺候的人都要比顧明仁更上一個檔次。
誰知這日把他叫來一考問,卻發現他的水平極差,讀了三年多的書,連個長一點的對句都對不工整。
顧明仁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寫出花團錦簇的文章來,雖然字裡行間稚氣尚存,但思路敏捷,立意清晰,文章的脈絡方向把握得極準。
相比較之下,小兒子這三年的書簡直白讀。
顧侍郎氣得七竅生煙,狠狠訓了他一頓。
豐哥兒則十分委屈,他被馮夫人慣得脾氣有點大,被當爹的訓斥了也不肯老實聽著,要梗著脖子替自己辯解,說道自己這水平在同窗中也算不差了,年前學院裡的師傅還誇獎過他。
顧侍郎先還覺得他那師傅是不是在閉著眼睛說瞎話,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等到聽小兒子又例舉了幾個同窗的水平之後才驚覺自己的想法偏頗了。
身為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豐哥兒這水平雖算不得最好,但也沒有太差,屬於中不溜。
是顧明仁太天才了,這才襯得弟弟十分平庸。
不禁搖頭歎氣,先把夫人找來又嚴肅提點了一番,囑她一定要抓緊督促小兒子讀書,萬萬不可懈怠,天資本就比他哥哥差了許多,要是再偷懶的話,那日後真是沒法看了。
然後不理夫人鐵青的臉色,命下人立刻備車,他要趁著今日有空,親自出城去看看顧明仁備考備得如何了。
到了莊子上也不讓下人通稟,自己帶了兩個人,悄沒聲走過去,剛到顧明仁的書房外就聽裡麵傳出仲瑞霖的聲音,“寫了這一早上的字有些手酸,明仁賢弟,咱們歇一會兒,喝杯茶,然後一起開始寫胡師傅押的四書題,看看誰先寫完如何。”
顧明仁輕笑一聲,“好啊。仲兄坐著吧,我來倒茶,我正坐得腰酸背疼,需要舒展一下。”
仲瑞霖道,“不是我說你,才坐一早上就腰酸背疼,考試時你要怎麼辦?”
顧明仁,“那隻有硬忍著了,還好今年會試壓後了,若是像往年一樣,二月裡考,據說那貢院裡冷得冰一樣,我還真怕自己吃不消。”
仲瑞霖也慶幸道,“虧得壓後了。”
隨即又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據說聖上之所以會下旨將二月初九的會試壓後到四月,是因為司禮監王公公的侄兒今科也要考,偏在年初的時候得了風寒,反反反複複鬨了許久,王公公看他沒法參加二月裡的考試就去聖上麵前求了情,聖上這才讓欽天監隨意編了個理由,將會試日期延後了。”
顧明仁語氣裡微帶了驚訝,“竟有這等事!”
仲瑞霖道,“自然,你可千萬彆再對旁人說起……”
…………
門外的顧侍郎聽到這裡就決定不要進去打擾兩人,十分滿意地轉身離去。
兒子不但會讀書,也很會交友,這般隱晦的消息,他都還沒有聽說,兒子就從好友處知道了,有仲公子這樣一個朋友,必然是日後入朝為官的一大裨益。
顧侍郎原本就很看重顧明仁,有了小兒子今早的【愚鈍】做對比之後,就越發覺出了長子的重要。
不由要再多關心他一些,把莊子上的管事兒叫來細細問了一遍顧明仁近日的飲食起居,忽聽管事的說大少爺年後曾去過古月庵探望二小姐,不禁微微蹙眉。
顧思瑛和顧明仁的情分非比尋常,他可以不要這個女兒,顧明仁卻不會不要這個姐姐。
那尼姑庵總不是什麼好去處,顧思瑛在裡麵待著絕不會好過,萬一日子久了出什麼事,顧明仁怕要受影響。
看看天色不錯,乾錯讓人駕車去古月庵看看顧思瑛過得如何,要是不好的話明日就讓人給尼庵送點銀兩過來,讓她們不要太苛待顧思瑛。
不想到了古月庵後那知客的比丘尼吭吭哧哧,問什麼都說不知道。
顧侍郎不禁起疑,好在隨後主持師太親自來見了他,說道顧小姐這段時間在尼庵靜心修養,過得不錯,隻不過這幾日生病了,不能見風,所以今日不能出來拜見顧大人,還請顧大人見諒。不過顧大人儘管放心,大夫已經來看過,說不要緊,過兩天就能痊愈。等她痊愈了貧尼便派人去府上報個平安。
顧侍郎怕家裡下人嘴不嚴,把顧思瑛生病的事情泄露給長子知道,影響了他考試,便擺擺手,“師太不必麻煩,過兩日本官自會再遣人過來看看。”
等顧侍郎的馬車離去後,知客的比丘尼立刻拍著胸口對逸竺師太道,“師傅,還是您老人家沉穩老練,我剛才緊張得心怦怦直跳,隻怕瞞不住顧小姐不在庵中的事情。”
逸竺師太也捏把汗,“希望顧小姐能儘快回來,不然過兩日顧大人還要遣人來,萬一來的是個女人,要進去探病就麻煩了。”
被逸竺師太翹首期待的石韻這時正在幾百裡外的真定府白虎崗下的官道上縱馬疾馳。
騎著馬迅捷無比地追上前麵的馬車後並排跑了幾步,就飛身而起,躍上馬車,一腳將驚慌失措的車夫踢了下去。
她曾經經曆過身無長物,火車票都買不起的窘境,所以總有危機感,一有餘暇就想要掙點銀子傍身。
前段時間聽說真定府這邊的大藥鋪從遼東運來了一批好藥材,她就過來看看,買一批回去配藥用。
原本隻是想隨便看看,不意竟有意外收獲,收到了幾株五十年以上的老參。
高高興興地往回走,不想在白虎崗遇到了強盜,還不止一撥,應該是有一大股強盜盯上了一個車隊,追到白虎崗的荒涼地界就動了手。
另有一小股強盜盯上了她們運藥材的車,好巧不巧也決定在白虎崗動手,兩起搶劫事件撞到了一起,場麵十分混亂。
由於太混亂,石韻一個沒留神,百草身上背著的人參就被搶走了。
這是石韻這批貨中最值錢的東西,自然不能丟,於是她就追了下來。
搶人參的那個匪徒十分狡猾,在混亂的打鬥中東鑽西走,一會兒跳進這輛車,一會兒又從窗口鑽出來,轉身又上了另一輛。
石韻追得十分辛苦,心裡憋了一股火氣,越發不能讓他跑了,最後看到一輛馬車趁亂駛走,那個強盜身形一晃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也跳了上去,就縱馬急追上來。
把車夫踢下去之後使勁一拉韁繩,讓馬車停下來,然後回身一把掀開車帷,喝道,“出來!你不是會搶嗎,我也會!現在這車上連人帶東西都是我的!敢再跑就打斷腿……咦……”
隻見車裡根本沒有那個強盜的影子,隻端坐著一個年輕男子,男子錦衣玉帶,容貌清雅脫俗,就是臉色不大好,掩唇咳嗽了幾聲後皺眉問道,“你要搶什麼?”
石韻,——
人參變成了病美男!!
不禁十分鬱悶,“我搶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