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韻的目光從桌上的軍綠書包, 偉人語錄再轉回到床上的大花床單,最後又落到被踢到床角的一床老棉被上。
手工縫製的棉被,一麵是藍底素花的被麵, 一麵是粗棉布的被裡。
還真是每一樣都極具六七十年代的特色!
不過——
石韻又看了看腳下踩著的深色木地板和貼了壁紙的牆壁。
木地板上打了蠟, 光亮潔淨;壁紙則是淺米色的, 雖然略有些舊, 但花紋細膩雅致,很有些像她很久之前在燕京德國飯店的雅間裡見到的壁紙。
石韻心裡不由升起些疑惑,房子倒還不錯, 並沒六七十年代的簡樸痕跡。
這是怎麼回事?
係統及時出來答疑解惑,“因為你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是寧市一棟資本家留下來的小洋樓,資本家在解放前拖家帶口地逃去了海外, 留下的房產充公, 被分配給你的繼父居住。”
石韻一秒頓悟, “哦, 我繼父是個高/乾。”
這時她的房門忽然被輕輕敲了敲,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小霞啊, 衛國說今早想吃蒸糕, 衛萍想吃手擀麵, 你再不起來就來不及做了。
女人的聲音敦厚, 帶著點地方口音, 聽著應該有四五十歲的年紀。
石韻不解地眨眨眼,問係統, “這怎麼回事?”
她既然還跟著繼父住,那應該年紀也不大,怎麼就輪到要給什麼衛國, 衛萍做飯了?
係統咳嗽一聲,“咳,這家姓趙,趙衛國和趙衛萍是你繼父趙行勉的親生兒女,你是你媽帶過來的,姓薛。外麵的女人是家裡的保姆孫阿姨。”
石韻又秒悟了,長長“哦——”一聲。
看來拖油瓶到哪裡都容易受欺負,原主在這家裡要和保姆阿姨一起乾活。
皺眉朝外麵說道,“孫阿姨,我今天不太舒服,起不來,你自己隨便給他們做點早飯吧。”
說完忽然覺得左邊的後槽牙好像有點不太舒服,就用舌頭去舔了舔。
外麵靜了一下,隨後孫阿姨就問道,“小霞,你怎麼生病了,要不要緊啊?”語氣十分關切。
石韻剛要感動一下,這家裡的保姆阿姨人還不錯,就聽她繼續說道,“要是能堅持你就堅持一下,出來把蒸糕做了吧,衛國嘴刁,我做的他不喜歡吃,衛萍要的手擀麵我能替你做。”
石韻,——
什麼玩意!
乾脆不再理她了,孫阿姨又在外麵敲了會兒門,看她實在不肯出去,怕真耽誤了早飯,隻得走了,離開前還在門口歎口氣。
係統也說,“怎麼做個早飯還這麼多事兒,彆理她。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身體的基本情況。”
石韻其實現在還沒有心情聽這些,隻不過眼看到了起床時間,一會兒一家子人都起來了,她還搞不清狀況也不行,便努力打起精神,“好,你說。”
係統,“你的名字叫做薛大紅,今年十八歲——”
石韻,——
等等,薛大紅?!這名字不大符合她的風格啊。
“停一下——”
係統,“怎麼了?”
石韻問,“能改名嗎?”
係統,“彆急,聽我說完,你母親帶著你嫁到趙家之後,你繼父也提議給你改個名字,你母親就給你改名薛彩霞,現在戶口本上就用的是這個名字。”
石韻,“——那個,還能改嗎?”
彩霞這名字雖然比大紅走心,但也不是她的風格,感覺更適合那些明媚嬌俏的姑娘。
她還是更喜歡芸舒啊,思瑛啊這一類比較文雅的名字。
係統很不解,“還改名乾嘛,薛彩霞這名字多好聽啊。”
石韻試探問,“你認真的?”
係統莫名其妙,“當然認真的。彩霞是指彩色的雲霞,類似彩虹,色彩紅豔,形狀多變,都是極美麗的,還有個彆名叫火燒雲。這些不是常識嗎。”
石韻沉吟,“兩歲,我本來以為你長了幾十年,總算是成熟一點了,現在看來你還有不少幼稚的地方。”
係統不高興了,“好好的,你怎麼忽然人身攻擊啊,我哪兒幼稚了?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彩霞不美嗎?誰能美得過彩霞?用它當名字難道還委屈了?”
被它這樣一質問,石韻竟覺得自己無言以對,因為要她摸著良心說的話,彩霞確實挺美,如果很較真的比較的話,單個人的美貌恐怕還真的無法和天邊一片絢爛的彩霞相抗衡,起碼體積大小上就相差懸殊。
張口結舌了一會兒才無力道,“好吧,是我狹隘了,沒能真正領悟到彩霞的美好內涵,這名字是挺好的,不用改了。”
係統哼唧,“就是嘛。”
…………
和它這樣有的沒的亂說了幾句之後,石韻沉重的心情終於鬆動了一些。
在心裡輕輕告訴自己:都過去了,不論發生了什麼,你都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這就夠了,人要向前看。
係統也適時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道,“你母親叫黃憶雪,是一名軍區醫院的護士,你十歲的時候生父犧牲,黃憶雪經過組織介紹,嫁給了你現在的繼父趙行勉,趙行勉前妻留下了一個兒子趙衛國,比你大六歲,還有一個女兒趙衛萍,比你大三歲。按照現在的政策,每個家庭至少有一個子女要下鄉,所以去年你就下鄉了,插隊到了南省的石鼓縣勝利公社趙家屯大隊,這幾天是回來休探親假的。”
三個子女,最小一個下鄉!回來休兩天探親假還要早起給哥哥姐姐做飯。
石韻聽到這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然而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又覺得牙不舒服,再用舌頭去舔舔,發現左邊的後槽牙竟然有些鬆動,不由緊張起來,忙又喊了停,“等等!”
係統問,“又怎麼了?”
石韻憂心道,“兩歲,我左邊的後槽牙不大好的樣子,竟然都晃動了。”
這個身體已經十八歲,不會再換牙,牙要是掉了可再長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