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還站著個十分眼熟的人,竟是錦衣衛的汪鎮撫使,也穿著一身短打扮,腰間挎了一柄金刀。
石韻默默看了許久,久到係統都有些擔心,想要出聲問問她怎麼了,她才長歎一聲,鄭重說道,“兩歲,謝謝你。”
謝它沒有完成任務就一走了之,而是選擇消耗能量關注了這些人的後續。
在做李芸舒的那個世界,她雖然蹉跎了幾十年,但離開時心境平和,了無牽掛,因為她已儘力而為,所以問心無愧。
但在做羽人的那個世界,她過得太肆意,離開得又太匆忙,以致心裡滿是傷痛和遺憾,看到係統今晚給她展示的這些場景後,她終於是能放下這些總是墜得人心裡沉甸甸的情緒了。
大概是石韻道謝的態度太鄭重,係統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吭吭哧哧地答道,“哎,那個,咱倆誰跟誰啊,謝什麼。”
石韻微笑,一把拉過被子往身上一蓋,向後躺倒,“睡覺!”
看在兩歲這麼貼心的份上,就不計較它大晚上亂嚇唬人的事了。
好好睡覺,養精蓄銳,明天好繼續向趙家要錢要票,拿到錢和票後就去幫兩歲找它要找的那套古樂器和樂譜。
…………
石韻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老好地起了床,因為心情好,所以眉舒目朗,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身心愉悅的氣息,連臉上的傷都沒那麼影響形象了。
孫阿姨進進出出地擺早餐,忍不住看了她好幾次,在心裡直咋舌:看來人就得厲害點才行。
彩霞以前在家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人長得明明挺順溜卻看不出好來,從昨天開始一厲害,頓時整個人都有了精氣神,那本身的漂亮就顯了出來,這一大早的,神采奕奕,眉眼間仿佛有光華流轉,看得她都眼前一亮。
心說也難怪衛萍總看她不順眼呢。
趙衛萍一貫脾氣大心眼小,不是個心胸寬廣的,發現後媽帶過來的女兒比她漂亮出一大截,可不是要看不順眼嘛。
葛營長和那兩個警衛員也看出了石韻今天精神特彆好。
兩個小警衛員因為年輕,麵對了漂亮姑娘都有點不好意思。
葛石葛營長則是趙行勉的老部下,可以說是他的鐵杆嫡係,要是趙行勉被人舉/報出了事,他也必然要跟著受連累,因此對薛彩霞十分警惕。
審視的目光時不時地要落到她的身上。
石韻因為心情好,所以主動告訴他,“葛營長,你放心吧,不用這麼緊張地盯著我,我今天就在家等著袁秘書給我送錢來,哪兒也不去。”
葛營長嘴角抽抽,忍不住諷刺道,“薛彩霞同誌,你現在做的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怎麼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石韻知道這個時代名聲的重要性,她的紅薯章昨天已經刻好,這會兒閒著也是閒著,於是乾脆往葛營長麵前一坐,準備好好和他【聊一聊】。
葛營長見她忽然坐到了自己對麵,臉色鄭重的看了他,乃至旁邊的兩個警衛員一眼,不由一愣,“乾嘛?”
石韻嚴肅開口,“葛營長,兩位警衛員同誌,你們應該知道我的生父是一位光榮的革命烈士吧?”
葛營長也是軍人,不論此時立場如何,提到革命烈士都不能不敬重,因此便也嚴肅點頭,“知道,你父親是在援邊戰役中英勇犧牲的烈士。隻不過——”話風一轉,責問道,“薛彩霞同誌,你覺得你今天這樣的行為對得起你的父親嗎?配得上你烈士子女的身份嗎?”
石韻義正詞嚴,“我做這些事正是為了我的父親。”
不等葛營長開口質疑就繼續慷慨激昂地說道,“我父親是一位英勇的烈士,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我很小的時候就立誌繼承他的革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為建設我們的祖國而奮鬥。跟著我母親來到趙首長家之後我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吃苦在前享樂在後,家裡有臟活累活我先乾,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讓給哥哥姐姐,繼父母親。國家號召知識青年下鄉建設時,我看哥哥和姐姐的積極性都不高就替他們下鄉搞建設,希望能用我的精神感化他們——”
葛營長,“咳咳咳——”
石韻不理他的咳嗽,轉頭看向那兩個警衛員,像講故事一樣,看著他們,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我一腔的革命熱血和激情,然而這一腔的熱血和激情就像被冰水澆滅的火焰一樣在前天被熄滅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兩個警衛員都聽得睜大眼,一個忍不住低聲問出來,“怎麼——?”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看一眼葛營長,把話又收了回去。
石韻隻當他是問了,深深歎口氣,回答道,“說來話長,是因為我在鄉下聽說一位一直對我很好的鄰居大哥有可能要處對象了,那位大哥以前對我非常好,我一直以為他會是我未來的革命伴侶,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心裡真難受,後來想到偉大的領袖曾經教導過我們: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女人能頂半邊天,女人能做和男人一樣的事,所以女人也不用害羞膽怯。我就鼓起勇氣請假回來,想問問他願不願意接受我,讓我們從此以後並肩戰鬥,一起為祖國建設流血流汗。”
說到這裡,發現兩個小年輕警衛員都聽得十分認真投入,而葛營長卻已經臉露不耐,於是又把目光轉回到葛營長臉上。
葛營長一點不想聽這種小年輕處對象的破事,覺得一個小姑娘當眾說這個很有點不像話。
但薛彩霞硬是把小年輕處對象這點破事和領袖教導,建設祖國,流血流汗聯係到了一起,十分的具有革命激情,他也不好就不讓人說了。
石韻於是繼續,“沒想到他的對象竟是趙衛萍,他說他們兩個已經確定關係了,希望我能理解。這我當然能理解。其實我在回來前就已經想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不過總想著回來親口問一下才不會遺憾。我本來準備既然是這樣,我也死心了,過兩天探親假結束後就回鄉下去,誰知道前天晚上趙衛國一回來就對我拳打腳踢,狠狠一巴掌扇得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還警告我不許再去招惹她妹妹的對象,否則就打斷我的腿!我當時被打得心灰意冷,身上疼,心更疼!這就是我幾年來任勞任怨,全心全意對待的哥哥和姐姐!他們真是太讓我寒心了!”
使勁眨眨眼,讓眼睛看著濕潤一些,對兩個警衛員說道,“將心比心,如果是你們在老家有一個心上人,到了該結婚的年紀趕回去問問那位年輕女同誌願不願意和你成為革命伴侶,結果轉頭就被鄉裡領導家的兒子給痛打威脅了,你們會是什麼感受?”
兩個警衛員一起露出個隱忍憤慨的表情,他們從昨天起就聽了好幾次趙家的內部爭執,一直都覺得是兄弟姐妹間鬨矛盾的家務事,隻這次最是感同身受,覺得趙家兄妹真是太欺負人了!
難怪薛彩霞要奮起反抗呢,要是換了他們回老家時遭遇到這種事兒,那肯定也是要舉/報那個在新社會還敢橫行霸道的領導兒子的。
葛營長眼看形式不對,再被薛彩霞控訴下去,趙衛國就要成地主惡霸家的壞兒子,她自己則真要成為遭到迫害的勞苦大眾了。
出聲打斷,“薛彩霞同誌,我們不能隻聽你的一麵之詞,況且這些事情你也不該對我們說。”
石韻擺擺手,“我沒讓你們斷官司,我就是想說,經過這件事後我忽然驚醒了,趙家兄妹根本就沒把我當家人,我這個革命烈士的遺孤在他們心裡恐怕就是他家的傭人!我即便不為了我自己,也要維護烈士的尊嚴!維護我父親的尊嚴,不能再任由他們踐踏欺壓!”
葛營長,——
完了,他怎麼都有點想幫著薛彩霞去控訴趙衛國和趙衛萍兄妹兩個了。
忙嚴肅了身心,想要結束這段談話,卻聽見門口響起了趙衛國的聲音,火爆粗重,“你給我閉嘴,胡說八道什麼呢!”
葛營長和兩個警衛員下意識地一起皺緊眉頭,用看惡霸壞分子的目光看過去。
隻見臉上還掛著彩的趙衛國正拄了根拐杖,和兩個表情有些怪異的年輕人一起站在門口。
兩個年輕人一個穿白襯衫毛背心,一個穿一件筆挺的中山裝黑色長褲,都打扮得整整齊齊,麵目也有幾分相似。
葛營長認得其中那個穿白襯衫的正是趙衛萍的對象,此次事件的□□,冉剛冉政委的兒子冉衛華。
看幾人的表情,剛才薛彩霞的一通話他們應該全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