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覺得她這麼用根竹棍隨意敲敲不行,雖然理論上說,地下被挖空或者牆壁裡有夾層,敲上去聲音會有不同,但如果地磚或是牆磚太厚,那僅憑聲音就不大容易分辨了。
想要提議換個方法,就見薛彩霞已經收起了小竹棍,伸手在隨身的綠書包裡抓了一把什麼東西出來,撒在桌子上,發出細碎的響聲。
周瑾用手電照過去,發現她扔在桌上的是幾枚硬幣。
石韻用手掌把硬幣攏在一起,扣在桌上,朝周瑾說道,“周隊長,幫我記一下卦象。”
周瑾舔舔唇,“你真準備用算的啊?”
石韻嚴肅點頭,“我要算一下他們現在的方位,現在沒地方去找銅錢,就先用硬幣代替。”
周瑾,“這——”
看薛彩霞這架勢,薛家的家傳本事裡竟像是真的還有算卦這一項!
他該不該信。
這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在他麵前擺出架勢要起卦算命,他肯定嗤之以鼻,理也不會理,可是現在卻真是有些動搖了。
石韻已經開始擲硬幣,臉色凝重地低垂眼睫,喃喃低語了幾句,然後從桌上挑揀出三枚一樣的硬幣,借著手電筒的光,在桌上一連擲了六次。
一邊擲,一邊就把結果說了出來,“少陽,老陽,少陰,少陰,老陰,少陽。周隊長,先按這個順序記錄一遍,再幫我反著記錄一遍。”
周瑾看她用的是三枚兩分的硬幣,正麵全朝上時就是老陽,反麵全朝上時就是老陰,至於怎麼才算是少陽,少陰一時就看不明白了。
聽她說要反著記一遍,就說道,“反過來是少陽,老陰,少陰,少陰,老陽,少陽。”
石韻點頭,掐指算了算,“老陰變陽,老陽變陰,本卦艮上兌下,變卦巽上震下,本卦為損,變卦為益。山下有澤為損,利涉大川為益,——”
周瑾捏捏眉心,“什麼意思?”
石韻看他一眼,“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再生八卦,這是一套非常博大精深的理論,我一時半會兒和你說不明白,你隻聽結果就行了。”
周瑾聽到這裡就覺得自己真是暈了頭,都什麼時候,怎麼還能跟著薛彩霞瞎胡鬨,相信這些舊社會走江湖擺攤的騙術。
在他的概念裡,越是故弄玄虛就越是在騙人。
正要開口,石韻卻已經【算】了出來,提高聲音,“在這裡了!”
大步走到靠牆的一個櫃子前,伸手在櫃子側麵摸索了一下,隨後用力一拉,隨著櫃子摩擦地麵的嘎吱聲響,後麵的牆壁上竟真的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周瑾驚得睜大眼,還沒來得及出聲,裡麵就撲出個人來。
那人踉蹌而出,一把抱住石韻,聲調七拐八扭,比哭還難聽,“嗚——彩霞妹妹啊!你太厲害了!虧了你!——差點我們就要悶死在裡麵了!”
周瑾又驚又喜,“勝瑜!”
周勝瑜後麵又搖搖晃晃出來一個人。
周瑾忙上前拉一把,“小陸!”
小陸捂著頭,貌似是還在頭暈,有些虛弱的應道,“隊長。”
周瑾一手扶著小陸,一手用槍指著他身後黑洞洞的出口,警惕問道,“裡麵怎麼回事,還有人嗎?”
小陸晃晃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點,“沒——沒人,裡麵很窄的,我和勝瑜兩個緊貼著站在裡麵就把空間占滿了。”
周瑾這才放下槍。
周勝瑜和小陸兩人神智清醒,能動,能說話,證明都沒事,周瑾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讓倆人坐下來,喝口水,休息休息,緩一緩。
等大家都看清了櫃子後麵那個最多能藏兩個人的夾層,以及擋在前麵那個一人多高,使勁一推就能推開的櫃子後就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周瑾,“你們怎麼進去的?這櫃子你們一起用力肯定能推開,乾嘛不試著自己推開櫃子出來,就在裡麵傻站著?”
就算沒想到要試著去推,那喊幾嗓子呼救也行啊,他和薛彩霞在外麵肯定能聽見。
周勝瑜和小陸麵麵相覷,他們剛脫困,還有點暈頭轉向,搞不清狀況。
其實剛才他們能聽到周瑾和薛彩霞在外麵焦急尋找,但伸手去摸,四周都是根本推不動的磚牆,張嘴呼救,喊了半天卻連自己都聽不到一點聲音,差點沒被嚇死。
身處黑暗逼仄空間的恐懼,身體忽然失控的感覺,雖然隻短短十幾分鐘,也險些將兩人逼瘋。
聽到周瑾和薛彩霞進來找了一圈,沒找到又出去後,心裡都緊張恐懼到了極點,生怕他們實在找不到就先行離開大隊部,那他們兩個可是會被活生生悶死在這裡的。
直到周瑾和薛彩霞再次進來,薛彩霞開始敲敲打打的找地窖和牆裡的夾層,最後竟然通過投擲硬幣起了一卦,這才找到了正確方位把兩人救了出來。
短短的十幾分鐘,在兩人來說,簡直就跟過了十幾天一樣難熬,周勝瑜再說一遍剛才的心路曆程還有心肝膽脾腎都一起在顫抖的可怖感覺。
牢牢抓住石韻的胳膊,用無比熱切兼感激的眼神看著她,“彩霞妹妹多虧有你在,還有你門薛家的祖傳本事,太厲害了!不,以後你就是我的彩霞姐姐!怪不得我老師一直悄悄告誡我不要輕視傳統文化,民間藏龍臥虎,有高手存在呢。你好好和我小叔處對象,一定要嫁到周家來,我——我今後都要跟著你,不對,我要追隨你——”
比起周勝瑜激動到語無倫次,小陸要沉靜許多,但眼神中的熱切一點不比他差。
石韻微笑,語氣雲淡風輕,“追隨太誇張,你們接下來隻要多聽聽我的意見就行了。”
周勝瑜和小陸猛點頭,彩霞姐姐以後就是他們的人生導師,精神寄托。
石韻轉頭對周瑾說道,“周隊長,讓他們再休息五分鐘,然後我帶你們出去。先和外麵的隊員彙合,再去找到徐副組長他們。你放心,我也能找到他們。”
事實勝於雄辯,周瑾現在不得不信任她,“好。”
係統忽然幽幽出聲,“院子的大門還打不開,出不去。”
石韻不假思索,“等下就能打開了。”
係統,“你怎麼知道?還這麼確定?”
石韻,“我當然知道。”
係統追問,“原因呢?”加重語氣,“不要敷衍我!好好想一想,你為什麼會知道?”
石韻,——
對啊,她怎麼知道。
“我——好像我想讓那門開它就能開。”這句話說出來後她自己也被驚著了,“兩歲,這怎麼回事!?”
係統簡直要抓狂,“你你你,你趕快克製一下吧!再不克製就要出大問題了!”
石韻還沒反應過來,不解問,“我克製什麼?”
係統痛心疾首,“我終於搞明白了,村子裡這些怪事都是你搞出來的,害得我以為鬨鬼了呢!怪不得我連鬨鬼都不緊張,原來是這股力量太熟悉了,搞得我總是下意識忽略。”
石韻十分驚悚——讓這裡變得沒有一絲人氣,簡直像個鬼村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她!?
頭皮一陣發麻,立刻就否認,“這不可能!”
係統生氣,“就是你。”
這也太能胡鬨了,它就知道石韻一進入羽人狀態就沒好事。
石韻有些急了,主要是被嚇得,因此拒不承認,“絕對不可能是我,我一直在乾什麼你不是很清楚。我可是進村子後第一個被嚇著的人。”
係統語氣涼涼的反問,“你真的被嚇著了?”問過之後緊跟著又強調道,“摸著良心說實話啊!”
石韻本來脫口就要說【我當然被嚇著了】,隻是被係統這樣一強調,不由自主的就在心裡咂摸了一下自己當時的真正情緒,隨後就有點語塞,“我——反正是我第一個發現情況的。”
係統沉默,大概是在努力調整情緒,等到再開口時已經不再那麼暴躁,無可奈何地歎氣,“彆否認了,真的是你。你先帶他們出去,路上注意控製自己,就保持現在這個狀態不要變,我慢慢分析給你聽。”
石韻滿腦袋問號,“什麼叫保持現在這個狀態?你能不能說清楚點,我現在是什麼狀態?”
係統,“你現在處在一個下意識蒙蔽所有人的狀態,這個村子裡其實很正常,既有人也有家畜,周隊長他們之所以看不見也聽不到,是因為你用羽人的能量乾擾了他們的視覺和聽覺,因為能量有限,不足以一次性控製幾十個人,所以你在進村前自導自演了一出戲,讓他們產生警惕心理,大部分留在村外,隻周隊長他們三個人跟你一起進來。”
石韻聽得目瞪口呆,傻了一會兒才心驚膽戰地說道,“兩歲,你開玩笑呢吧,乾擾彆人的視覺和聽覺,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種本事。”
更恐怖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乾過這件事!
係統鬱悶,“我也不知道你有這種本事啊,所以一開始才一起被騙了。我估計這是羽人本身就有的能力,就像豹子的捕獵技巧一樣,雖然也需要練習,但基本上算是天生的,抓上幾回兔子之後,不知不覺就會用了。”
石韻聽得將信將疑,“這——我還是不明白,我怎麼可能乾擾彆人的視覺和聽覺呢,這不科學啊。”
係統,“有什麼不科學,科學著呢,羽人有對能量超乎尋常的控製能力,你忘記你在上個世界有多厲害了?利用周圍環境中的一些東西影響光線和聲波也不需要太多能量,肯定也可以做到。”
石韻還是不大相信,“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控製怎麼影響的,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係統,“不知道也能做啊,這就是知難行易了,比如古代的婦女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孩子是怎麼從受精卵發育成胚胎乃至嬰兒的,但她們照樣個個會生孩子。你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
石韻,——
行吧,她發現兩歲還挺愛用類比來做解釋的,雖然聽著有點怪,但確實能把道理講清楚。
“那周勝瑜和小陸兩個忽然被關進牆壁夾層的暗格裡也是我乾的?”
係統很肯定,“是你,否則就憑你那算卦全靠忽悠的本事,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起一卦就算出他們的準確位置。”
石韻弱弱抗議,“我起卦的手法是對的,得出的卦象也沒錯。”
係統敷衍,“嗯嗯,手法和步驟是沒錯,就是解卦的時候全靠忽悠。”
石韻一臉的生無可戀,“我這是要徹底失控了嗎?”
係統微一猶豫,還沒回答,石韻就忽然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在徹底失控前把周隊長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招呼那三人,“走了,咱們先出村子。”
說完當先就朝外走去,走到院門跟前,停頓兩秒,一咬牙,抬手輕輕推去,嘎吱一聲,原本緊閉的大門隨著她的手勁朝外打開。
係統,“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石韻盯著打開的大門看了半天,直到周瑾幾人也把大門裡外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樣,臉色凝重的招呼她趕緊走時才移開了目光。
係統說的話,她大概是相信了,但還有一個想不明白的地方:她為什麼要這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