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符師急著去查看那些被炸得驚呼大叫, 四散奔逃的弟子們有沒有受傷,一時顧不上石韻和宛月兩人。
值守顯聖堂的管事卻不能放她兩人跑了,趕上前來阻攔, “兩位師妹將顯聖堂攪得一團亂, 不能就這樣走了!”
石韻正色道,“我們正是要回去向師長稟明此事, 請他出麵解決。”
值守的管事不信, 有師長的人何必再來顯聖堂聽課?
張開雙手, 攔住兩人的去路, 強硬道, “這裡被你們損毀的東西不少, 至少要賠幾千靈石, 你們若是賠不出就得去律令樓受罰,此事我已做不得主, 你們不許走, 等映雪峰和內務峰兩峰的主事長老來定奪。”
石韻想到自己那隻有幾十靈石的荷包一陣心虛,不過麵上不顯,下巴一仰,傲然道,“你少看不起人, 區區幾千靈石算什麼, 我們是主峰夏千羽真人的人,千羽真人是誰你總知道吧, 是宗主渡湘仙君座下的二弟子, 你這樣攔著我們不讓走,難道是懷疑千羽真人的人品,怕他拖欠你們顯聖堂的幾千靈石不還?”
夏千羽是內峰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輩份比這管事高了好幾輩,且還是是宗主愛徒,這管事萬萬得罪不起,聽石韻的意思是他在懷疑夏真人會欠錢不還,頓時急了,“你不要亂說!我怎麼會懷疑夏真人!”
石韻道,“那就是了,快讓開。”
一把推開他,拉著宛月就走。
管事的這回沒敢強攔,眼睜睜看著兩人跑遠。
石韻拉著宛月一路飛奔,回了主峰夏千羽的住處。
進門正遇到方九手拎銅壺出來。
兩人跑得太急,險些撞上方九,方九被嚇一跳,差點又祭出了他的捆人紅繩。
看清楚時她們兩個就不悅道,“你們兩個乾什麼?到了公子的地方還敢亂闖!”
他個子矮,和人離得近了就得抬起臉來說話,未免有點氣勢不足。
加之石韻自從上次從他那裡坑到一盒清淤散之後,就對他的戰鬥力不大看得上眼了,所以根本沒把方九的嗬斥當回事,隨手一撥,把人扒拉到旁邊,“麻煩讓讓,我們有急事要找公子!”
方九被扒拉得一個踉蹌,不由自主閃到了一旁,怒道,“站住,不得亂闖,彆衝撞到了裡麵的貴客……”
話沒說完,石韻已經拽著宛月闖了進去。
裡麵坐著一位紅衣美人,美人看著有三十幾歲年紀,生得明豔端麗,周身衣飾精美華貴,端坐在那裡好像一朵雍容盛放的牡丹。
宛月這個時候又已經跑得氣喘如牛了,看到紅衣美人驚得連忙請罪,硬是在密集的喘息中擠出幾個字,“……是我們莽撞了,……真……真人恕罪……”
石韻在沈飛瓊的記憶裡快速翻找了一遍,想起來此人是翠屏宗宗主的大徒弟,夏千羽的師姐,貴華真人。
貴華真人與天資卓絕的師弟夏千羽不同,據說她剛入門時資質平平,在外峰一待就是二十年,到了三十餘歲的年紀,還在靈珠境徘徊。
靈珠境是真正踏入道途的第一個境界,修煉二十年不得寸進,就說明這人實在沒有什麼天賦,修煉一途這就到頭了,一般人便會放棄,返回俗世重新做回普通人。
但貴華真人的性情十分堅韌,二十幾年如一日,日日苦練,從不懈怠,竟然在三十八歲時打破了天賦桎梏,突破靈珠境,並且引來天地異象,成了近百年來唯一一個修成了靈璧金境的修士。
因此也得到了當時還未當上宗主的渡湘仙君的賞識,被他收入門下,從一個碌碌無為的外峰弟子一躍成為渡湘仙君座下首徒。
貴華真人的性格十分疏朗大氣,並不擺架子,看到兩個侍女忽然闖進來也沒有不悅,目光直接略過石韻,隻問氣還沒喘勻的宛月,“你們有何事?怎麼喘成這個樣子?”
宛月,“我……我……跑太快……”她喘得實在說不出話來,隻好推推石韻,示意她替自己答話。
石韻便道,“我們在顯聖堂聽課,練習爆破符的時候不小心炸到了講堂裡的一些桌椅擺設,顯聖堂的管事為此刁難我們,說是不賠靈石就要把我們扭送律令樓,我二人賠不出那麼多靈石,隻好趕回來求公子給我們做主,因為心中害怕,所以跑得快了些。”
貴華真人“哦”一聲,問宛月,“是這樣嗎?”
宛月忙點頭,“是。”
雖然沒沈飛瓊說的那麼誇張,但她也沒說謊。
貴華真君便道,“你們損壞了東西原該賠人家一些靈石,不過顯聖堂教授弟子術法符籙,總不能不讓弟子們練習,這期間不小心損壞一兩件東西也是難免,賠不出就送律令樓也是有些過了。”
宛月捂著胸口努力平複呼吸,一邊還要努力點頭,表示很讚成貴華真人的說法。
貴華真人看她那狼狽樣,忍不住笑了一下,“罷了,千羽師弟馬上就出來,你們且等在這裡吧。”
石韻在心裡對係統說道,“我覺得這位貴華真人不大喜歡我的樣子。”
都不愛搭理她,隻和宛月說話。
係統,“我也覺得了。”
石韻不解,“為什麼?沈飛瓊沒得罪過她啊。”
係統也不知道原因,“你仔細想想,是不是以前沈飛瓊不小心得罪過她,自己沒意識到。”
石韻正要把沈飛瓊腦子裡關於貴華真人的記憶再捋一遍,夏千羽就帶著一身濕氣匆匆從後麵走了出來。
他自那天石韻來告了方九的狀之後就一直在後麵的一眼靈泉中修煉,要不是貴華真人有事,傳訊請他出來說話,他這會兒還在裡麵泡著呢。
係統深覺僥幸,幸虧貴華真人來了,不然石韻和宛月跑回來也得等著,且不知要等多久。她們兩個侍女就算再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夏千羽也不可能因為她們而中斷修煉,出來見人。
夏千羽先恭恭敬敬向大師姐道聲歉,勞她久等,又看一眼站在一旁有些突兀的石韻和宛月,問道,“你們兩個在這裡乾什麼?”
貴華真人快人快語,先笑道,“兩個小丫頭在顯聖堂受了委屈,急急忙忙回來找你給她們做主呢。”
夏千羽一聽是這種小事,不由皺眉笑,“她們都性情天真,我平時也不大管她們,有些沒規矩,讓師姐見笑了。”
說著便擺手,想讓兩人先出去莫要打擾他和師姐說話。
貴華真人卻出身微末,沒這麼多講究,當年做外峰小弟子的時候,為了多賺幾塊靈石買丹藥修煉,也經常去各峰師長身邊打雜,很能體諒她們這些侍從的難處,能照拂就會照拂一二。
便道,“我就是來替師尊傳幾句話,不著急。我看這兩個丫頭剛才急三火四趕回來,跑得都要斷氣了,倒是真急,不妨先讓她們把事情說了。”
石韻覺得這貴華真人雖然不知為什麼對她有些意見,但人是真不錯,便老實不客氣的先接受了她的好意,向夏千羽講述了她們在顯聖堂學爆破符,不小心炸壞了點東西,可能還炸到了幾個人,就被管事攔住索賠,不賠就要送律令樓的事。
夏千羽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問道,“你們這是第一日學符篆?”
石韻答道,“是啊。”
宛月也點頭,“是第一次。”
她們當侍女的,最多學個去塵術,亮顏術之類的基礎術法,其它高深些的東西可沒人會來教,她這還是沾了沈飛瓊的光才得以學習符篆。
夏千羽不由和貴華真人對望一眼,都在心裡暗道,第一日學符篆,能畫出來就很不錯了,就算不小心炸錯了地方,憑她們的實力,畫出來的符最多也就炸壞個桌角,何至於要揪住不放?
這其中難道另有緣故,顯聖堂的管事確實在故意刁難她們?
貴華真人便道,“師弟不如直接問問映雪峰的執事長老。”
沈飛瓊和謝宛月兩個雖是侍女,但也是主峰出去的侍女,會被映雪峰顯聖堂的人刻意刁難,不能不讓人多想其中是否牽涉了其它事由。
夏千羽便傳訊給映雪峰的汪長老,請他水鏡一敘。
不一時,汪長老的身形便出現在一麵虛浮在空中的水鏡之中,身邊還有個清臒的身影,正是黃符師。
黃符師一眼看到夏千羽身後的石韻,頓時就指住了她,“你你你,你說你跑什麼!我就去看了看那個撞到琉璃燈的弟子傷到沒有,再轉身想找你,就不見你們兩個的影子了!”
石韻老實道,“顯聖堂的管事師兄凶巴巴的要扭送我們去律令樓,我心裡害怕,隻好趕緊回來請千羽真人做主。”
說著還用十分依賴信任的眼神看了夏千羽一眼。
汪長老聽了這明裡訴苦其實告狀的話立刻打個哈哈,笑道,“這是下麵管事嚇唬那些頑劣弟子常說的話,不可當真。”
石韻才不相信,認為他這就是在當著夏千羽和貴華真人的麵說漂亮話,自己要不是及時跑回來,他們九成會當真。
汪長老又對夏千羽道,“今日顯聖堂的事情,管事弟子和黃符師已經和我說過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弟子沈飛瓊在繪製爆破符時一時不慎,讓十幾張爆破符同時爆開,損毀了幾套桌椅,這個黃符師自覺是他堂上看護弟子不周所致,已經一力承擔。就是還打壞了一盞九火琉璃燈,這個卻有點麻煩,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一盞一樣的來替換——”
貴華真人不耐煩聽他迂回,打斷道,“汪執,看你那小氣勁兒,不就是盞九火琉璃燈嗎,回頭我讓人給你再送一盞就是。”
汪長老和貴華真人貌似十分熟稔,被說小氣也沒不悅,立刻順竿答應,樂嗬嗬道,“那我就等著貴華真人的九火琉璃燈了。”
貴華真人擺擺手,簡直都有點懶得看他那小氣的嘴臉。不過也放下了剛才的疑惑,她們主峰的這兩個侍女沒有被顯聖堂故意刁難,確實是打壞了人家太多東西。
汪長老,“……還有就是傷到了幾個躲避不及的弟子……”
貴華真人長眉一揚,心說怎麼還沒完了,修煉一途坎坷艱辛,弟子在修煉時受點傷是常事,顯聖堂打個招呼,讓他們去內務峰領點傷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