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管事瞬間錯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剛從幻境中掙脫的人,而是一個睡了個好覺,剛醒過來的人。
石韻確實是剛睡了一個好覺。
她待在靜思堂裡無事可做,就連用三張甜睡符睡了三天,這時第三張甜睡符的效力剛過——她剛睡醒,伸了一個無比舒適的懶腰,又習慣性地給自己施了一個亮顏術。
伸懶腰的手剛放下,就聽到入口處的禁製被人觸動,隨後板著一張棺材臉的裘管事便出現在她眼前。
石韻眨眨眼,裘管事麵對著她竟然也跟著眨了眨眼,然後又眨了眨眼。
石韻莫名其妙,問係統,“她乾嘛?”
有事說事,看著她使勁眨眼睛做什麼。
裘管事年紀不小,滿臉皺紋,又總是板著一張棺材臉,很不適合使勁眨眼睛這個表情,石韻被她眨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係統耿直道,“你不也對她眨眼睛了。”
石韻,“我那是因為好幾天沒見到人,猛然看到一個,難免意外,她主動過來的,又不至於意外。”
係統便猜道,“大概是看你被關了幾天還這樣精神抖索,容光煥發,所以有點驚訝。”
裘管事也確實是被石韻的好氣色給驚著了,能引得兩位真人大打出手的禍水弟子,長相自然不會差,但她沒想到沈飛瓊在靜思堂中受了三天幻境磨練後竟還能有這個狀態。
膚如凝脂,眼含秋水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她竟然還臉色紅潤,精神飽滿,估計放到太陽底下走兩步就能走出神采飛揚的效果,真是奇了怪了。
看石韻的眼神中露出疑惑之色才驚覺自己對著她眨眼的次數過多,咳嗽一聲,說道,“宗主,思凡仙君,貴華,千羽,承危三位真人大駕光臨律令樓,叫你過去問話。”
石韻吃驚,“啊?”
裘管事臉一沉,“趕緊跟我走!”
石韻氣色極好的臉頓時一垮,“噢。”
隻得跟著裘管事去見宗主,仙君還有那三位真人。
路上和係統商量,“兩歲,怎麼辦啊?他們這也太小題大做了,那兩位真人雖然打了架,但也沒打出什麼大問題,宗主得空的時候出麵調停調停,讓他們兩個握手言和,再把我放出去不就好了嗎。怎麼還審官司一樣正兒八經地一個個查問起來,我怕宗主親自查問,我私闖過禁地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係統也發愁,“這個陣仗來審問,你闖過禁地的事情九成瞞不住,承危真人半路攔你也就有了正當理由。到時候那兩個人動手的原因隻怕要怪在你頭上,再加上私闖禁地,兩罪並罰,按照律令樓的規矩,至少四十鞭起步,再去百劫堂裡住上半年思思過。我可聽說了,百劫堂比靜思堂還難熬。就算和靜思堂一樣,你也不能用甜睡符連續睡半年啊,那還不得睡傻了。”
石韻打個哆嗦,覺得這下她的前景可實在是堪憂,可惜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隻得決定還是裝深情,裝柔弱,繼續抱緊夏千羽的大腿。
低下頭努力醞釀情緒,等跟著裘管事進入明法廳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眼圈通紅,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
雖然裡麵坐著宗主和思凡仙君兩位大人物,她卻視而不見,滿心滿眼就隻有夏千羽,目光十分準確的一下子就落在他身上,殷殷切切,盈滿深情,雙唇微顫,卻忍住了沒有出聲,隻用口型喊出了“公子”,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沿著雪□□嫩的雙頰緩緩滑落,柔弱委屈又不失美感。
係統大力表揚,“演得好,你演技又有很大進步,白蓮花那味很足了!”
石韻腳下微微一絆,忙又站穩。腹誹什麼白蓮花,她這是柔弱美。
裘管事先向宗主和思凡仙君見禮,聽身後沒動靜,回過頭來想要提醒沈飛瓊拜見,然後便被眼前那張正在委屈落淚,仿佛滿心情愁的臉驚得一個倒仰,“天!”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明明剛才還氣色紅潤,精神抖擻一個人,怎麼她轉個身的功夫就變成了這樣?
貴華真人最看不得沈飛瓊這副見了她師弟就忘乎所以的樣子,板臉斥責道,“沈飛瓊,這裡是律令樓明法廳,最要鄭重肅穆的地方,你那是什麼樣子!”
語氣雖嚴厲,卻抬手彈了枚淡青色的藥丸給她,“從靜思堂剛出來的人都會有些心緒不寧,把這個吃了,凝神補氣的。”
係統,“哎呀,我感覺這顆藥丸裡麵有不少珍稀靈植。”
石韻伸手接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便撲鼻而來,拿在手裡,一時不知該不該吃。
係統催促,“快吃了呀,這是好東西。”石韻雖然不需要凝神,但也可以補一補。
石韻赧然,“我感覺有點受之有愧啊。”
她在這兒賣力演戲想要忽悠人家師弟,人家卻顧念她剛從靜思堂出來,情緒不穩,送丹藥給她吃,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係統,這怎麼忽然良心發現了。
“那就把你的戲收一收,先把丹藥吃了,不吃不是不給貴華真人麵子。”
石韻一想也是,收起臉上的委屈表情,先謝一聲,“多謝真人。”然後抬手把藥丸塞進了嘴裡。
從靜思堂出來的弟子,都或多或少會有點情緒不穩的後遺症,或是失魂落魄,或是反應遲鈍,沈飛瓊隻紅著眼圈,滴了兩滴眼淚算是症狀輕的,因此除了裘管事外旁人都沒多想。
等石韻把丹藥吃了,眼淚也收了回去,看著恢複正常,紫衣真君便開門見山地問道,“沈飛瓊,你半月前可曾擅自闖入過武威峰峰頂的寒潭禁地?”
石韻老實點頭,承認道,“是,那日弟子繪製的疾行符出了問題,實在停不下來,迫不得已進入了武威峰頂的禁地……”
她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了,乾脆主動講了一遍被她刪刪減減之後拚湊出的前因後果,這樣起碼能變被動為主動,不用被彆人一問一答的帶節奏。
於是她闖禁地的事情就變成了一個刻苦努力的小弟子,日日勤修苦練,卻在使用符篆時不小心出了差錯,誤入禁地,被巨蟒追殺的時候又不小心衝撞了本門前輩,本門前輩人冷劍狠,十分凶殘,逮著她就打,她被嚇得瑟瑟發抖,感覺自己隨時會被一掌拍死,實在是太過害怕,才一時犯了糊塗,悄悄逃走。
承危真人聽得簡直胸悶,他有這麼凶嗎!
不悅道,“我後來見你是本門弟子不是就沒再動手,隻吩咐你在寒潭邊等著,你不老實等著跑什麼?”
石韻對此沒法給出合理解釋,隻好繼續裝柔弱,眼圈又紅了,細聲道,“我害怕啊——”
承危真人,狡辯!
係統提醒,“悠著點,彆又演過了。”
沈飛瓊既然承認曾經私闖過禁地,那就證明承危真人之前說的都是真的,這案子就沒什麼好審的了。
紫衣真君沉吟道,“沈飛瓊,你私自進入宗門禁地,雖然事出有因,但也觸犯了門規。之後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又莽撞行事引起了兩位真人的誤會紛爭,如此任意妄為之舉,我律令樓自不能放任,當按蓄意滋事處置,你可認罰?”
石韻當然不能認罰,委委屈屈地低聲道,“弟子沒有蓄意滋事,弟子就是走在半路上忽然被人攔住了強行摟摟抱抱,疑似被人非禮了。”
眾人,——
承危真人怒道,“胡說!”他沒事非禮根胖竹子做什麼。
石韻審時度勢,覺得也不能真把承危真人惹急了,便閉上嘴,沒再吭聲。隻作勢朝夏千羽的方向挪了幾步,將受到驚嚇,尋求庇護的姿態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