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韻捂著額頭的手還沒放下來, 飛車外就傳來了紫衣真君的一聲怒喝。
“沈飛瓊,給本君出來!”
石韻被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四周看一圈, 想要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可惜置身於一輛隻能容下四五個人的飛車之中,她根本就無處可躲。
係統歎氣, “紫衣真君有圓融境的修為,厲害著呢,就算這車裡有地方躲,他也能給你揪出來,還是麵對現實吧。”
石韻隻得深吸一口氣, 抓緊時間給自己做了五秒鐘的心理建設,然後迅速在臉上掛起一個鎮定從容的微笑,起身推開了車門, 徐徐而出。
夏千羽旁觀了她的變臉神技,無語了半天, 心說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就沈飛瓊這樣膽大妄為, 坑蒙拐騙,連麵對圓融境真君都不肯老實的人,自己是怎麼把她看成一朵柔情似水,嬌弱可人的解語花的?
隔壁飛車中的宛月和伏苓已經等在了外麵,十分伶俐地幫石韻準備好了一個飛行蒲團。
石韻閃身上了蒲團,帶著兩人穩穩飛至半空,停在臉色黑到能滴出水的紫衣真君麵前。
先客客氣氣地揖手一禮,“見過真君。”趕在紫衣真君說話前又搶著道,“多謝真君方才救下了孫師弟他們幾人。真君愛護宗門弟子, 寧願自己的飛行法器受損也要確保弟子們安全無虞,此等慈愛心腸當真堪為宗門表率,我等弟子無不感激之至。”
紫衣真君這會兒氣得想打她,這些恭維話聽著也不順耳,一揮手,怒道,“誰跟你說這個了,那幾個小弟子連人帶車撞到了本君的跟前,本君總不能不管。本君叫你出來是要問問你,到底在胡鬨些什麼?怎麼趕著路呢都不能消停!”
石韻滿臉被冤枉之色,“弟子沒有胡鬨,弟子因覺得咱們修煉之人當勤勉努力,不可懶散懈怠,大家夥趕路的這些日子若是都在飛行法器裡乾坐著未免有些浪費時間,所以就帶著師弟師妹們在途中排練些陣法。隻是一不小心,出了些小小的差錯……”
從飛車中跟出來的夏千羽聽了這話,一個沒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倒要仔細看看她一個在路上一覺就能睡五天的人是怎麼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地當眾說出修煉之人不可懶散懈怠這種大話的。
紫衣真君怒道,“亂講,眾弟子坐在飛行法器中不是正好可以修煉,大家自行打坐便是,你們這般駕著眾多飛舟飛車漫天裡到處亂竄豈不危險!”
石韻弱弱道,“不是到處亂竄,是在排練陣法。”
紫衣真君沉臉看她,半天不說話。
石韻提心吊膽,隻怕他一開口就是:你撞壞了本君的千葉蓮舟,賠靈石!
好在紫衣真君沉著臉用氣勢震懾了她一會兒之後又說道,“本君知道你天賦異稟,於符篆陣法一道上都有超出常人的造詣,但也不可如此任性莽撞,這趟去四平州瑤象嶺取瑤象若木乃是宗門大事,若是因你們在途中不知輕重鬨出的事故耽誤了行程,彆說宗主定然不會答應,本君也不能輕饒了你們。”
石韻因擔心再背上一筆巨額靈石的債務,所以特彆老實乖巧,紫衣真君說什麼她都立刻點頭稱是,誠懇地表示自己受教了,保證接下來一定小心謹慎,絕不再粗心惹事。
紫衣真君頭一次見到如此老實聽話的沈飛瓊,竟然一點替她自己辯解的歪理都沒講,紫衣真君不知怎麼的還有些不習慣。
驚訝地挑了挑眉毛,然後才道,“這趟去四平州本就不適合帶著這些修為尚淺的小弟子,前幾日本君是看千羽真人的麵子才默許了他們跟著,現在看來,此舉還是不妥,等到了下一個市鎮你就讓他們不要再跟著了,停下來休整一下,然後自行原道返回宗門吧。隻你自己跟在千羽真人身邊便是。萬一有什麼事,千羽真人照顧你一個也方便。”
石韻頓時著急,“不要啊。”
她對這趟四平州瑤象嶺之行本就很不情願,但想著去都去了,總不能白跑一趟,既然那個瑤象若木被大家這樣看重,定然是好東西無疑,那她也要順便弄點。
想要從各大門派世家的手裡撿漏自然不是件容易事,必須要全力以赴才行。
石韻現在做事情的倚仗就是人多勢眾,手下的人越多她可發揮的餘地越大,因此拚著被夏千羽扣五千靈石也要帶上這些個師弟師妹們同行,要是他們都被紫衣真君遣返回去,剩她一個光杆司令,那估計連瑤象若木的葉子也彆想摘到一片了。
紫衣真君板臉,“誰讓你們半路胡鬨。”
還鬨得這般厲害,連他的千葉蓮舟都撞壞了,再繼續讓沈飛瓊帶著這幫小弟子跟著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石韻隻好苦著臉轉向夏千羽,然後便又對上了他那你怎麼如此沒有自知之明,我現在怎麼還可能替你說話的無情眼神。
石韻氣憤,心說你為此扣了我五千靈石呢,怎可不幫忙!
隻是當著紫衣真君的麵無法與他理論,隻好自己努力想辦法,眼珠轉了轉,便又恢複了一臉老實樣,“真君說得是,確實是我們之前莽撞行事了,等到了下一個市鎮我便讓師弟師妹們先停在那裡休整,好生勸他們回去。”
至於師弟師妹們會不會聽勸那就另說了。大不了落後幾日,等紫衣真君他們走了,師弟師妹們再跟上,自行組隊去瑤象嶺。
一直在仔細觀察她的夏千羽就見沈飛瓊清澈的大眼睛眨一眨再眨一眨,看著很是無辜,然而那漆黑的眼珠子卻十分靈活,貌似不經意地朝著四周轉了一圈,眼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狡黠的光芒。
夏千羽,——
不對,肯定有問題!
紫衣真君怒氣衝衝而來,要教訓的又是沈飛瓊這個素來不服管教,總愛生事的刺頭,本已做好了要費些功夫的準備,不想竟十分順利,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皺眉看著眼前老實乖順,垂頭聽訓的沈飛瓊,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自己好似還沒有消氣。
夏千羽適時開口,“他們行事莽撞,不知輕重,確實該罰他們這就回去。隻是連累得真君飛行法器受損,應該也不是故意為之,那幾個弟子剛才怕也吃了不少驚嚇,真君不若先寬容他們幾日,等日後回到宗門再處置此事,或是賠償,或是受罰抵過,都等回去後再說。”
紫衣真君,對啊,還有他的千葉蓮舟被白白撞壞,沒找肇事人算賬呢。
其實他一上來就想說這個的,隻是被沈飛瓊用幾句“愛護宗門弟子,寧願自己的飛行法器受損也要確保弟子們安全無虞”的話給擠兌住了,沒好意思立刻就說。夏千羽這話等於給他搭了個台階,又可以順勢追究了。
係統受不了,“至於嗎!?”
這兩個都喂過狗的人到底要互相傷害到什麼時候?
石韻震驚地瞪大眼睛看向夏千羽,太——太狠毒了!
紫衣真君剛才明顯已經要結束訓話,不論他是沒好意思提他的飛行法器還是忘記了提,這事都能這樣過去,現在被夏千羽如此一提醒,自己這筆帳就彆想蒙混過去了。
紫衣真君果然朝夏千羽點點頭,再對石韻道,“行了,你們從現在開始都消停點,到了前麵市鎮便留下。你那陣法本君看著也有幾分意思,等回去後再好生研習。撞壞本君千葉蓮舟之事,本君看千羽真人的麵子,也等回去後再處置,”說到這裡用十分懷疑的眼光看看石韻,顯然對她能賠得出千葉蓮舟這種高階法器不抱什麼希望,“你賠得出嗎?”
石韻立刻使勁搖頭,表示她就是個普通小弟子,可窮了,肯定賠不出。
紫衣真君哼一聲,這若是個和他修為相當的人毀壞了他的千葉蓮舟,那定然是要讓對方原樣賠償的,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可肇事的偏偏是本門小弟子,沒有師長定要弟子賠東西,賠不出一模一樣的就喊打喊殺的道理,他也是要麵子的,隻得退而求其次,另外給些處罰相抵。
“你若是賠不出,就去律令樓做事抵債吧。”說完彆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我律令樓是最講究規矩的地方,正適合讓你這種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弟子去磨練一番,等還上了本君的千葉蓮舟,你這性子應該也就能磨得規矩穩重了。”
石韻想到自己又欠下的一筆巨額靈石,簡直覺得前途渺茫,還債之路漫漫,都沒勇氣去問紫衣真君要在律令樓做多久的事才能抵上這筆債務。
等紫衣真君離開後,夏千羽便又露出了他那隻勾起嘴角,臉上其它地方沒有一絲笑意的表情,“好心”道,“律令樓管事每月能領到的靈石比外峰弟子多不少,到時候本真人再幫你說說話,讓紫衣真君每月都多給你安排點能額外賺取靈石的差事,你在律令樓好好乾,乾上兩百年,應該就能還上這筆債了。”
石韻還有她身後的宛月和伏苓都一起麵無表情地看向夏千羽。
哪怕是風姿卓絕,清雅俊美的千羽真人呢,這樣皮笑肉不笑地說風涼話的時候也隻會讓人覺得他非常欠揍。
石韻板著臉回到飛車上,等夏千羽進來後便硬梆梆地說道,“真人剛才的算法不對。”
夏千羽一撩衣擺,又再姿態瀟灑地坐下,一邊問道,“怎麼不對?”
石韻,“真人忘了,我失了靈台,境界永遠隻能停留在靈珠境,恐怕活不了兩百年那麼久,所以沒法在律令樓乾上兩百年抵債。”
夏千羽愣住,神色瞬間有些黯然,張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沈飛瓊天賦太好,比大多數外峰弟子,甚至不少內峰弟子都厲害,以至於總會讓人忘記她沒了靈台,要把她當個正常的精英弟子看待。
若她還是從前那個資質平庸,卻又柔情似水的美麗侍女,夏千羽聽了這話必然感觸不深,當初那樣的沈飛瓊頂天能修煉到靈璧境,有沒有靈台對她壽數的影響都不大,反倒是自己因為喜愛她而經常贈予的一些丹藥對她保持容顏,延年益壽更有用處。
現在夏千羽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說這種話了,憑沈飛瓊現在的表現,若是靈台還在,她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夏千羽沉默一會兒後,忽然彈出一顆丹藥給她,石韻伸手接住,“這是什麼?”
夏千羽,“養靈丹。”
係統喜道,“這個是好東西,比益氣丹還好,快吃了。”
石韻卻不敢立刻就吃,有些防備地看夏千羽。
夏千羽淡淡道,“不要你靈石。”
石韻這才放心,看看掌心一顆散發著淡淡藥香氣的淺綠色丹藥,隻聞著這股香氣就覺得身心舒暢,忍不住嘀咕,“才一顆怎麼夠吃,起碼得一瓶才夠嘛。”
夏千羽橫她一眼,“嫌少就還回來。”
石韻立刻將丹藥塞進嘴裡,“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