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秀梅和她娘家的那些恩恩怨怨,真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每一樁每一件,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死,薑秀梅也不會忘記的。
娘家人對薑秀梅不好,她是姐姐,家裡的父母不重視她,就看重她弟弟。在她還是個姑娘沒嫁人的時候,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從記事起,不管什麼臟活累活,全讓她乾了。
後來薑秀梅嫁給薑星他爸,那慫漢子對她挺好,薑秀梅的日子逐漸好過起來。
父母隻重視男孩,薑秀梅吃過其中的苦,她生了薑月後,把薑月當成眼珠子一樣疼,和薑星一碗水端平。
以前那年代吃的都是大鍋飯,家裡沒有進項,沒錢沒糧,日子很苦。但薑月學習好,想上學,那就砸鍋賣鐵也要上,咬咬牙總算是供出一個大學生來。
那時候,薑秀梅覺得揚眉吐氣了。
她的閨女這麼出息,終於不被人看低,能過上好日子了。十裡八鄉,數不清的人家都在羨慕她。
可娘家卻說她腦子拎不清,供閨女上學,不過一個賠錢貨,到頭來都是彆人家的。有這心力,還不如給娘家的兄弟幫忙乾活。娘家人還能給她撐腰,薑月一個小丫頭片子能乾什麼?
薑秀梅氣壞了,從此就不回娘家,逢年過節也不回去。明麵上是沒說清楚,但暗裡是有點斷親的意思。
哪想薑月的命是真的不好,她工作還沒幾年,就患上了重病。
醫生說是急性白血病,要換骨髓才有幾率存活。
那是絕症啊,薑秀梅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後來醫生又說,她娘家人有人和薑月骨髓配型成功,如果願意捐骨髓,還是有幾率能活的。
偏偏是她娘家人。如果是她自個兒,她拿命換閨女也是願意的。
薑秀梅回去求他們,但那群沒心肝的,一聽說要捐骨髓,也不管那是什麼玩意兒,搖頭就拒絕。任憑薑秀梅怎麼苦苦哀求都沒有用。
她閨女就這麼沒了。薑秀梅心裡有恨,更是和娘家人老死不相往來了。
如今八百年沒打過交道的娘家人忽然上門來,能有什麼好事?
薑秀梅又惱又恨,問薑星:“你腦袋這傷,是你舅舅打的?”
薑星垂頭默不作聲,顯然是默認了。雖然他被打了,但對方也沒討著便宜。
“糟心玩意兒。”薑秀梅咬牙切齒道:“下次他再敢動手打你,你就打回去。我的兒子,為什麼要讓彆人來管教?不要臉的東西。”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幾聲“誒喲”聲,聲音渾濁,是個上了點年紀的老人。
聽這聲音,不就是薑秀梅的兄弟是誰?
薑秀梅沉著臉來到家門口,就看見兩個人坐在門檻上咿咿呀呀的叫著,也不嫌丟臉。
一個是薑星的舅舅洪興國,一個是薑星的表哥洪力。洪興國看著沒什麼事,倒是洪力的腦袋破了個口子,見紅了。
居然是父子兩人來的。
一看見薑秀梅,洪興國立即道:“你怎麼教的星星?你看看他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了?你們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大過年的見血多不吉利?”
薑秀梅心裡痛快,覺得兒子乾得太漂亮了,恨不得自己也拿著磚頭上再給他敲個口子出來。
她冷冷笑道:“對客人當然要客氣,但對仇人就不必了。”
洪興國立即道:“我們是親戚,又不是仇人。快讓我們進去吃頓飯,我們一路走來,都餓壞了。”
“星星如今有出息了啊,都當老板了。舅舅上門來看一眼,先讓我們進去再說。”洪興國再三說。
薑秀梅總算他們是來乾嘛的,原來是打秋風來了。
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薑秀梅堵著門口,不讓他們進去。
洪興國對著洪力使了眼眼色,洪力立即“哎呀哎呀”的叫著,仿佛隨時能暈過去一樣。
洪力說:“姑媽,我們走了那麼久的山路來給你們拜年,你連門也不讓進啊?誰有你這麼狠心?行,你今天不讓我們進這個門也可以,但這傷,你得給我們個說法!”
“對,得給說法!”洪興國附和道。
這是剛才和薑星起爭執的時候被打傷的。
他們有兩個人,本以為能打得過薑星,哪想薑星這小子那麼能打,父子兩人沒討到便宜不說,還破了腦袋,實在得不償失。
一想到這裡,洪興國心裡更氣,打定主意要給薑秀梅咬下一塊肉來,讓她也疼一疼。
洪興國往屋裡看了看,看見掛在簷下的臘肉,再看看明顯翻新修葺過的屋子,眼紅不已。
他早就聽說薑星現在有出息,當上老板,日子變好了,他還不信呢。畢竟薑星什麼德行,他最清楚不過了。
本來不想來的,但說的人多了,他也心癢癢,就過來看一眼,沒想到傳言居然是真的。
洪興國心裡火熱,看到站在院子裡的粉妝玉砌的娃娃,立即對著她招招手,“小滿是吧?都長這麼大了。過來讓舅爺看看。”
薑小滿不認識他,沒有過去,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你,你是壞人。”
他就是一副騙小孩的口吻,她才不上當呢。
洪興國麵色一變,不裝了,大聲說:“你說誰是壞人呢?你個野孩子怎麼說話的?有人生沒人教的——”
話還沒說完,嘴巴子就被薑秀梅拿著鞋子抽過來。
洪興國嗷了一聲,疼得狠了,瞪大眼睛看她:“你他媽乾什麼?你居然敢打我?”
“抽的就是你!”薑秀梅氣得直哆嗦,揚起手就要打。
洪力見著了,想撲上去幫忙,但薑星也不是吃乾飯的,又和他扭做一團,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