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朵長得很清秀。
一頭黑發被紮成單馬尾,額前有幾抹劉海點綴,綠色的貼身防護服下襯托著玲瓏有致的身段,綠色的瞳孔亦是澄澈見底。
19歲,正是花季。
她沒有因為季星等人的到來而露出什麼意外和恐懼,而是咀嚼幾遍‘李禾’這個名字,輕聲道:“是你啊,廖叔跟我說過你,你很厲害。”
廖忠說過?李禾出名的時候廖忠已經死了吧,他們認識?張楚嵐麵露意外,狀元哥不是……等等?
我是不是又被他算計了?
季星點頭道:“第一次見廖忠應該是五個月前,在學校。那時候我剛協助團隊取得了一個人造內臟項目的突破不久,廖忠就找上了門。
他問我們‘有沒有可能將一個人的內臟全部替換成人造內臟,還讓她正常生活’?大家都說不行,因為如果能替換全部內臟,那不是快相當於換人了?這是變相的永生之術啊,師兄師姐們都在嘀咕這是哪來的外行人,從哪知道的我們團隊。
隻有我跟他說,事在人為,科技在不斷進步,總有一天可以。”
陳朵知道廖忠是為她而問,因為她的內臟早已被改造成了蠱毒的培養皿,神色略微有了些鬆動。
“那段時間……廖叔很開心,跟我說,我會……有救的。”
“嗯,他應該是查了我的資料,知道了我的表現。”季星笑道:“最開始我跟他這麼說,他看我的眼神是‘個毛頭小子還挺能吹’。
第二次打電話語氣就變了,客氣得我渾身不得勁,還用了‘您’。”
陳朵嘴角微微抿起一絲弧度:“這確實是廖叔的性格。”
笑了笑了!老孟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臨時工們彼此對視,這個反應,她殺廖忠果然有隱情嗎?
“後來我們又見了兩次麵,打了幾通電話,他有提嗎?”
陳朵搖頭:“沒……”
“嗯,也正常,因為我倆最後一次見時他翻臉了。”季星歎道。
陳朵一怔。
“因為我跟他說‘你想救的人,所需要的未必是替換內臟,時時刻刻都在承受的蠱毒噬心之痛對她來說是常態,你想讓她變成的樣子,她可能根本無法理解’!”
陳朵呆了呆。
老孟一驚:“無法……理解?”
原來如此,故事裡的不協調感原來在這裡?王震球心中恍然,除馮寶寶外的臨時工,結合陳朵的蠱童經曆,也逐漸理解了她的訴求。
‘沒錯,從蠱童到臨時工,待遇或許天差地彆,但在人生的選擇上兩者都如提線木偶,始終都在監管與指揮下生活的陳朵是不會理解你許諾的自由和幸福的,廖忠。’
張楚嵐暗忖:‘我原來以為你是沒有發現這一點,才導致悲劇的發生,但狀元哥竟然早在出事之前就跟你提過,那麼你……咦?不對!’
他忽而心中一震:‘以狀元哥的性格,他不會說話隻說一半,如果那時他就有所判斷,而且和廖忠相熟,他絕對會提出選擇這兩個字!
那麼悲劇就該被改寫了!哪怕是一餐飯裡,讓廖忠給陳朵一個麵包和米飯的選擇呢,一個小小的滿足,事情就一定會好很多,至少廖忠不會死,那麼也就是說……’
狀元哥在撒謊。
有段經曆是他編造的。
廖忠或許確實因為實驗而找到了什麼團隊,也聽說了李禾這位生物學天才,用李禾來鼓舞振奮陳朵的心,但兩人大概率沒見過麵,至少也不會像狀元哥說得那麼熟悉!
狀元哥是順著已知的資料與交集編纂了一段經曆,真假參半,讓陳朵無法識彆,而目的大概是……
“廖叔……知道?”陳朵輕喃。
她回憶著殺死廖忠的那天。
她不是想殺廖忠的,而是想要讓廖忠支持一次她的選擇。
哪怕這個選擇是殺死她。
她將原始蠱種入廖忠體內,而那原始蠱隻有她炁停止運轉才會失效,隻要廖忠按下那為防她失控戴在她頸上的法器頸環的開關,殺了她,那廖忠就不會死。
但在最後,廖忠並沒有按。
她以為直到最後廖叔也沒有理解自己,可現在……
“所以我聽到廖忠被你殺死,很吃驚。”季星說:“人不可能頑固到死不悔改,至少在死的那天,他一定會明白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他依然沒有尊重你的選擇,而是選擇了自己去死。”
‘沒錯,就是這樣!簡單的話術欺騙,一小段經曆的添加,廖忠就從失誤粗心而死,變成了為陳朵主動赴死!’張楚嵐暗自驚歎:‘厲害,太厲害了,這家夥……’
“廖叔……是主動選擇去死?”
“等等!”馬仙洪突然插嘴:“那天廖忠不是按下了開關嗎?”
話音一落,所有臨時工的眼睛就都盯向了他,一股森森寒意讓他臉色不自然地彆了一下……嘖,這幾個貨,好像都不簡單啊。
“廖叔沒按……”陳朵輕聲說:“董事會那邊,還有一個開關。”
“我就說……我就說老廖不會殺你啊……老廖是個好人……”老孟眼圈又紅了:“他怎麼會啊……”
“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讓你去死,他期盼著你能再努努力。”季星道:“所以,陳朵,選擇吧。”
陳朵頓時抬頭,眼神都微微明亮了起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