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特沃夫警局,凱特琳·吉拉曼恩正坐在桌前,仔細著一份案件的卷宗和審訊記錄,學習吸收著執法官前輩們的經驗。
此時的她身穿一套皮城執法官製服,女警連衣短裙,柔順的藍色長發束成簡單的單馬尾,顯得氣質乾練,作風淩厲,又在警局中擁有一間獨立辦公室,一切都顯得她像是個警長,但實際上,她隻是一個剛成為執法官兩個月的新人罷了。
出身吉拉曼恩家族、母親是皮爾特沃夫七名議員之一給她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便利,但在她工作後卻又帶來了不小的負麵效應。
明明是該做苦活累活的新人,她卻被團團保護了起來,兩個月下來甚至沒能出一次外勤。
這間獨立的辦公室也不是她想要的,可她發現如果自己像普通警員一樣坐在辦公大廳裡,那麼每個人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但這並不會影響她成為一名出色執法官的信心,她比誰都認真。
就在她完手中卷宗準備換下一份時,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略微嘈雜的聲音,抬頭向門望去。
出外勤的警員回來了?
她有些感興趣地起身,就聽到外麵響起了帶著誇張的語氣。
“你們絕對猜不到我們這次去了哪,又把誰送去了靜水監獄。”
“誰?聽起來不像底城人,總不能是哪個貴族老爺吧。”
“嘿,倒還真差不多,是皮爾特沃夫大學海克斯科技學院的布莉諾·哈威教授,而且罪名是竊取皮爾特沃夫重大機密,審判的結果是靜水監獄的終生監禁!”
“什麼?教授?終生監禁?!”
準備推門而出的凱瑟琳動作亦不由一頓,露出了驚訝表情。
吉拉曼恩家族曾是傑斯學業科研的資助者,她和傑斯便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因此海克斯科技學院的事她了解很多,也去過幾次,甚至也認識布莉諾。
說起來……今天應該是學院畢業答辯的日子吧?發生了什麼事?
錯愕間,出外勤的警員便向大家講述了起因經過:“這件事已經在皮爾特沃夫大學傳開了,到處都是議論聲,恐怕過不了多久,全城人都會知道,布莉諾教授恐怕真的走不出靜水監獄了,當然,還有那個叫做烏賓的祖安人。”
“竟然驚動了灰夫人……”
“怪不得……”
“布莉諾教授真是太倒黴了,中了那個塞維爾的陷阱。”
“是啊,卑鄙的底城人……”
凱特琳剛為布莉諾的貪心而感到惋惜,便為這改變的話語風向而錯愕地皺起了眉,又聽了幾句,忍不住咯吱一聲推門而出。
辦公大廳頓時為之一靜。
“吉拉曼恩小姐。”看著作為自己上司的幾名老警員恭敬神色,聽著他們這樣的問候,凱瑟琳悄然地歎了口氣,沒有再做徒勞的糾正。
“很抱歉,幾位,我在裡麵聽到了大家的對話。”她頷首表示歉意,道:“但我有些不懂,這次難道不是布莉諾教授因為貪心而做出了犯罪行為嗎?你們為什麼都在指責塞維爾,是有某些內情嗎?”
幾名警員麵麵相覷,遲疑片刻才道:“吉拉曼恩小姐,您沒有注意到那個底城的塞維爾早在半個月前就加入了菲羅斯家族嗎?他明明有辦法提前畢業,卻還是等到了今天,甚至故意讓研究資料失竊,讓布莉諾教授掉進了他的陷阱。”
“……啊?”凱特琳一愣。
還能從這種角度來看嗎?
“可能您還不太了解,但隻要在警局多待一段時間就知道了,十起案件中,有九起都是在皮城的祖安人犯下的,甚至更多。
那些家夥瘋狂嫉妒著我們,隻要有機會就會狠狠地撕咬一口!”
“是啊,他明明有辦法避免這一切,卻還是故意地讓一名大學教授身敗名裂,甚至害慘了室友!”
凱特琳覺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對勁,卻一時又說不出來了,沉默片刻道:“請代我向警長請假,我需要提前離開警局一會兒。”
她要當麵問問傑斯起因經過!
而望著這位颯爽的女警轉身離開,其它警員們再度對視,都似乎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
凱特琳並不知道,此刻的傑斯也遇到了一些麻煩,與維克托成為搭檔的五年多以來,他第一次見到了維克托生氣的模樣。
“為什麼沒有阿裡安?!不算塞維爾,他的畢業設計在所有學生裡一定排在前二,甚至第一,取前三名,怎麼會沒有他?!”
傑斯躲閃了一下友人的目光,低聲道:“四位教授提出了許多他論文中存在的問題,覺得他的風格有些激進冒險,不適合……”
說到一半,他就在維克托的目光逼視下說不下去了。
維克托則又道:“你自己都不信吧?是,他的論文中確實還存在許多問題,但那是我們來看,他畢竟隻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
咳……你也知道的,你絕對也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同事布莉諾教授被祖安出身的塞維爾送進了監獄,他們覺得丟了麵子,但他們不敢得罪灰夫人,於是隻能在同樣出身於祖安的阿裡安身上撒氣!
傑斯,科技應該是純粹的,難道我們不該擇優取用嗎?!”
激動地說了一連串話,維克托連連咳嗽起來,傑斯連忙上前輕輕拍打起他的後背,等維克托緩和抬頭,再見傑斯臉上的為難表情,維克托才有些歉意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的為難,傑斯,海克斯科技的主導者雖然是你,但話語權並不完全在你手上。”
“是我們。”傑斯更正。
維克托頓了一下,點頭,語氣平和起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說過的話嗎?傑斯。”
傑斯怔了怔:“……記得。”
“一個又窮又瘸的底城人,從踏進皮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隻能當個局外人,我隻能孤注一擲,相信自己,所以我來找你。”
維克托追憶道:“底城人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太難了,現在你的手中就掌握著阿裡安的命運。
是的,憑借他的成績,就算無法加入我們的小組,一些皮城貴族也會向他伸出橄欖枝,但那終究會磨滅一些東西,失去一些東西。”
“其實……今天我很失落。”維克托看向傑斯:“我們都能看出萬能膠囊的價值,那甚至要遠遠超過海克斯飛門的價值。如果塞維爾不是出身於底城,僅僅憑借這一項發明,他就能成為另一個傑斯·塔利斯,在皮城建立一個新興的家族。
但現在……咳咳,他隻能成為菲羅斯家族內部雇傭的科學家,這樣偉大的技術隻賣了五萬金海。
是的,科學應該用來改善民生,不應該以金錢來衡量,但總是……讓人有些遺憾吧?”
傑斯沉默,單手扶額。
維克托則拍了拍傑斯的肩膀,道:“阿裡安的事情我不為難你,如果實在不行,我會推薦他去找他的同學塞維爾試試。很抱歉,讓你聽了我一大堆牢騷,已經耽擱了一整天了,我要回實驗室了。”
“……嗯,我很快過去。”
傑斯沉默目送。
其實他還有些額外的看法,他自身也隱隱覺得塞維爾今天有些‘過分’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布莉諾教授的錯誤隻局限在剝奪教授身份即可,沒必要讓她在監獄度過終生。
但聽完維克托這些話,他慶幸自己沒有說出來,並隱隱在內心審視著自己……皮城人,底城人,同樣的才能,能夠得到公平嗎?
就在這時,他辦公室的房門被人敲響:“傑斯,你在裡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