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部的人才被扔到業務部門,打壓多年,漂亮的履曆背後根本寫滿了不得誌。
在如此際遇下,一個人能兢兢業業地堅持多久?
就算能,又憑什麼?
楚識琛讀罷一片心寒,楚喆死後的四年裡,亦思有多少個翟灃?離開過多少個翟灃?
項明章說:“如果項目沒砸,亦思會給他什麼?”
楚識琛原以為可以讓翟灃邁上一階,現在卻答不出,他問:“這樣有用的人,一點恩惠買不了,那你給了他什麼?”
項明章告訴他:“除了入學推薦信,他到深圳半年後,會擔任項樾東南大區的研發中心主管。”
楚識琛說:“這才是挖翟灃的真正目的。”
“是,我承認。”項明章雲淡風輕地說,“正好他在項目組,那就走之前再多做一件事,一開始他不情願。”
楚識琛忽覺怒火攻心:“因為他不像你這麼卑鄙。”
項明章重複了一遍:“卑鄙?”
楚識琛質問道:“項樾收購了亦思,職位可以調動,你光明正大地要他也沒人能阻攔,為什麼非要破壞這個項目?”
項明章冷笑:“亦思這些年丟的單還少嗎?不差這一個。”
“你不在乎亦思的利益,但不該拿亦思的聲譽開玩笑。哪怕是輸了,技不如人總好過犯這種低級錯誤!”
“輸?輸給渡桁麼?”項明章滿是嘲諷,“你們楚家和李藏秋不分彼此,我項明章沒那麼愚蠢。”
楚識琛臉上一層薄怒:“你放尊重點。”
“那我不妨告訴你。”項明章一步堵在楚識琛麵前,眼中隱有凶光,“從今以後,亦思拿不到的單,渡桁更彆想撿漏。他李桁有多大本事?能吃下多大的項目?全靠這些年李藏秋割亦思的肉喂給他。你們楚家人不蠢,心地善良行了吧?我項明章心胸狹隘,絕不會為李家那對父子抬轎。”
楚識琛暗自掂量這段話裡的信息,迅速明白了什麼:“你針對的是李藏秋?那項目組其他人會怎麼樣?”
項明章的目光鬆弛下來,剛罵完蠢,頃刻被楚識琛的聰慧取悅了,說:“第二份文件。”
楚識琛打開,是人事部擬定的公告,下個月一號,也就是明天,會在公司正式發出。
銷售總監和兩名經理,不單降了職,並調往分公司或其他部門,此番重罰,殺雞儆猴,直接將他們踢出了亦思的管理圈層。
業務部門的一把手和左膀右臂,牽一發而動全身,李藏秋缺了這幾個親信愛將,核心團隊一定會受影響。
項明章要打擊李藏秋,必須抓到錯處,而且是結結實實、不可逆轉的錯誤。
“這次是開一個口子,讓李藏秋兜不住,隻能受著。”項明章說,“所以耽誤一個項目,不虧。”
楚識琛在“耽誤”二字中清醒過來,他昂起頭:“亦思被取消資格,這樣競拍公司不足三家,造成流標,之後醫藥公司重新招標。沒猜錯的話項樾會參與,是不是?”
項明章沒有否認:“畢竟你們的方案很完美,拿下項目,我會交給亦思來做,不會白費你們的心血。”
楚識琛冷冷地說:“打一巴掌給個甜頭,用不用謝謝你的周到?”
項明章反駁:“我收購亦思是要它創造利益,不是要它破產。我不需要向誰證明我是否值得交付,尤其是你,股權都賣了。”
“所以你選中我。”楚識琛說。
表麵上他缺乏經驗,新人犯錯合情合理,沒有股權傍身的一個紈絝子弟,用完可以直接丟掉。
項明章一開始的確是這麼想的,楚家和李藏秋關係匪淺,以後可能發展成一家人,他根本不信楚識琛會和李藏秋離心。
他也清楚,楚識琛同樣不信任他,當初那番說辭隻是為了進公司的緩兵之計。
既然互相利用,那就無關對錯,隻分計策高低。
可事到如今一切遵循計劃發生,唯獨楚識琛不符合他的預估。
翟灃發了一封很長的信息為楚識琛求情,細數的能力,品性,真心,項明章又何嘗看不出來。
一陣無言,楚識琛當是項明章默認。
這一遭,李藏秋被傷及肱骨,挖走了翟灃,轉手再接盤項目保住利益。
一箭三雕,從頭到尾都在項明章的計劃之中。
楚識琛做了一回棋子,他認了,贏棋須提早布局,他最後問道:“什麼時候決定利用我的?”
項明章回答:“同意你進公司的時候。”
楚識琛迎著春風眯了眯眼睛,眸光冷峭如飛花傷人,他已經沒有太強烈的感覺,本是相互利用,這次是他技不如人。
他倒有點佩服項明章了。
談了許久,該結束了,他緩緩道:“恭喜你旗開得勝。”
項明章說:“公告上沒有關於你的處罰。
楚識琛:“所以呢?”
項明章倨傲地說:“如果你求我留下,我可以考慮。”
楚識琛抓起項明章的手,從手心搶走那一袋苞穀,嘩啦傾倒在草地上,十幾隻喪失野性的鳥雀瞬間飛撲而來。
他道:“金絲雀才會乞食,我不會。”
項明章手指微蜷,勾不住肌膚觸碰後的餘溫,既然給了台階不肯下,他沒有理由耗費精力,說:“好,那祝你早日另謀高就。”
楚識琛走了。
一群金絲雀吃飽歸籠,確實好沒意思,項明章返回彆墅,一進偏廳,茜姨用托盤端著兩隻瓷盅過來,香氣嫋嫋。
一道開胃的荔枝話梅,一道營養的龍躉燉蛋。
茜姨問:“照你的吩咐做好了,在哪吃啊?”
項明章說:“不用了,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