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識琛怔了一下,說:“我沒喝過。”
項明章把兩隻酒杯放在桌上,一邊擰開蓋子一邊問:“敢不敢喝?”
酒液從瓶口潑灑而出,倒滿杯中,楚識琛端起一杯,沉甸甸的,散發著濃烈又霸道的香氣。
項明章端起另一杯,與楚識琛碰了一下。
今夜正事未辦,卻見識了十足的荒唐,楚識琛仰頸飲了一大口,伏特加滾入喉嚨,有些嗆人的痛快。
半杯喝下去,手心都出汗了,楚識琛說:“這下真沒辦法打字了。”
項明章道:“你偶爾罷工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剛才那一句“不會開除”猶在耳邊,楚識琛半信半疑:“要是我辦壞了事呢?”
項明章說:“扣薪水。”
楚識琛加碼:“辦得壞透了。”
項明章說:“薪水扣光。”
楚識琛輕嗤一聲,將剩下半杯酒一飲而儘,神情掠過一絲瀟灑氣,問:“等會兒要是喝醉了,在你的辦公室吐了呢?”
項明章轉過椅子坐下:“彆假設那麼惡心的事。”
“有什麼所謂。”楚識琛回想酒吧裡的畫麵,無數扭動的身體,鄙俗的言辭,今晚的一切已經夠惡心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接一口地咽下去,澆熄胃部翻湧的不適。
項明章想著錢樺說的,同感不堪,可那是楚識琛曾經沉迷並引以為樂的生活,過往的齷齪是真,如今楚識琛的厭惡似乎也是真。
一人兩心,項明章的思緒有些亂,他失神的工夫楚識琛斟滿了第三杯,卻不再說話了,恢複傷懷的模樣默默啜飲。
喝完,楚識琛放下酒杯,手不太穩,不小心把瓶蓋掃到了地上。
楚識琛稍一低頭,頓覺天旋地轉,他不信這酒的威力如此強勁,等視野清明,他彎腰尋找,搖晃間項明章勾住他一隻手,說:“彆跌倒了。”
瓶蓋滾到了辦公桌下,楚識琛緩緩蹲下去,抽出手掌在地毯上摸索。
這時一道靴子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然後有人敲了敲門。
項明章神情自若地說:“進來。”
門被推開,是執勤的保安進行夜間巡邏,說:“項先生,我看辦公室亮著燈,過來看一下。”
寬大的辦公桌遮擋住楚識琛的身軀,他終於摸到了瓶蓋,撿起卻未動,屏息仰首,含醉的眼光透著些遲疑。
項明章垂眸瞧著膝旁的這張麵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他料到楚識琛不會出聲、不會反抗,指尖,接著掌心,逐寸覆蓋上那張淡紅的臉頰。
他在桌下撫著楚識琛的臉,對保安吩咐:“我今晚留下加班,這一層不用巡了。”
保安說:“好的,打擾了項先生。”
門關上,人走遠,楚識琛拂開項明章的手:“請你自重——”
話還沒說完,項明章扣住他的小臂,一把將他拉起來,他來不及站穩,身體猛地騰空了一秒。
項明章把楚識琛抱到了辦公桌上,雙手卡在楚識琛的大腿兩側,微躬著背,好聽點是籠罩的保護姿態,難聽點叫“壓迫”。
他拆穿道:“楚秘書真要麵子,怕人家撞見你在辦公室飲酒,躲著不起來,反而怪我不自重?”
楚識琛第一次坐辦公桌,成何體統,他想下來,奈何被項明章死死擋著,嘴硬地說:“你是總裁,這是你的辦公室,萬事有你頂著,我沒什麼好躲的。”
“你以為躲得了嗎?”項明章說,“桌上放著兩隻酒杯,人家看見不會奇怪?”
楚識琛喝了酒反應遲鈍,恍然道:“那他會不會以為……”
項明章說:“以為我在和另一個人鬼混。”
楚識琛立刻否認:“不是我。”
項明章的手心碾壓著桌麵,齒冠磋磨出字句:“你要是沒跟我走,現在是不是已經跟那個金毛狗混在一起去了?”
楚識琛含怒瞪他:“彆血口噴人。”
“我在做合理假設。”項明章前半句鄙夷,一頓,後半句藏著隱隱的不服,“你喜歡混血兒?”
楚識琛不能推翻這個身份的一切過往,甚至怕自相矛盾露出馬腳,他心一橫點了點頭:“是,以前很喜歡。”
項明章接著問:“那現在呢?”
楚識琛回答:“現在不喜歡了。”
項明章說:“那現在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縹緲酒意彌散在體內,楚識琛頭腦空白,雙目微微失焦,第一次有人關心他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楚識琛緩慢地搖頭:“不。”
項明章逼問了一遍:“回答我。”
楚識琛神色茫然,一雙朦朧醉眼意味不明,頭頂的燈光縮映在瞳孔上,像烏黑絲綢綴了幾顆碎晶,許久,他想了一條:“喜歡黑頭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