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識琛說:“這個文旅項目不會,它耗資巨大,我們這一環壓價有什麼用,杯水車薪罷了。”
項明章道:“還有其他環節。”
楚識琛斬釘截鐵地否定:“東壓一點,西壓一點,整個項目都會縮水。”
項明章懂了:“所以缺錢的情況下,要獲取,而不是節約。”
“對!”楚識琛說,“錢不夠,我們就幫它獲取。”
項明章驚訝道:“我們怎麼幫?”
楚識琛說:“當然是找錢最多的地方,銀行。”
項明章琢磨道:“銀行……”
楚識琛繼續說:“胡秀山在跟主理項目建設的國資公司互動,極有可能會委托擔保,然後向銀行借款。
“時間緊迫,他要對多家銀行調查、篩選和比較,再去談,這麼大一筆錢,不能有任何差池。”
“項樾的主要市場就是銀行業,我們掌握海量、精準又及時的數據信息,等於掌握了胡秀山當下最需要的東西。如果我們出手,可以為他提供最快最優的選擇。”
項明章醍醐灌頂,南京出差研討計費模式,他親口說過,利用數據優勢,能為客戶提供更多價值,可以謀求更深度的合作。
楚識琛當時剛做秘書不久,第一次出差,討論會上的內容竟然一直牢牢記得,並且學以致用。
項明章驚異地看著他:“你是怎麼想到的?”
楚識琛回答:“跟整體相比,宣介會是一個可大可小的節點,項樾在‘點’上造成失誤,那就幫忙解決最重大的問題來彌補。”
將功補過,這個“功”的分量足夠了。
遼闊夜幕璨璨晚星,不敵楚識琛的眼眸精光,內斂暫退,他仿佛瞄準了獵物的弱點,露出勢在必得的把握:“一切離落幕還早,過錯要補,胡秀山要見,鼇頭還要繼續爭。”
須臾間,項明章對楚識琛情緒難明,幾乎被震懾住。
項樾是科技公司,甲方是政府,銀行是處在另一層麵的第三方,一般人根本不會聯想到。
可楚識琛完全從官方和銀行的交互入手,然後插/入項樾,項明章佩服他的思路,說:“車到山前,你辟出了一條路。”
楚識琛眨眨眼,眨落方才的氣魄,抬眸已是平和鎮定:“誰開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翻過山抵達終點。”
將近淩晨,婚禮終於要結束了。
一些賓客下榻酒店休息,楚識繪自己在家,楚識琛和楚太太不會在外留宿。
楚太太玩得儘興,高跟鞋踩得腳掌痛,等司機開車的時候,她挽著楚識琛小聲念叨今天聽到的八卦。
楚識琛這一日也算跌宕,私情,公事,哪樣都費心費力,現在揣起有的沒的,老實地當片刻乖兒子。
楚家的車開過來,項明章目送楚識琛離開,然後勾著車鑰匙落了單。
每逢項家的好日子,項明章兜轉一天,最終都會去縵莊。
跑車的副駕上落著楚識琛的胸花,白色鈴蘭,項明章聞著微弱的花香味一路飛馳。
縵莊南區滑開兩扇大門,項明章減了速,車燈照過沿途的幽幽密林,駛到主樓前,驚動了打理莊園的管事和傭人。
項明章沒什麼吩咐,讓大家回去了,拾階進樓,隻有徹夜長明的燈火在等他。
整座建築精心打造,幾十個房間應有儘有,被段昊打趣成歸隱之地,其實就像個冷冰冰的偌大宮殿。
項明章不想上樓,隨便挑了間起居室,打算湊合一夜。
門沒關緊,偷偷進來一隻貓,毛發雪白,胖了點,脖子上套著個蝴蝶結。
項明章坐在床尾換衣服,輕哂一聲:“你在這兒過得挺滋潤。”
靈團兒不敢靠近,臥在地毯上瞪著藍綠色的眼睛,項明章睥睨而視,不知是問貓,還是在問誰:“你覺得外麵自由自在好,還是被關在這兒更好?”
貓沒有回答他,手機先響了。
是瑞士那邊的答複,關於懷表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
項明章希望落空,閉目仰躺在床上,腦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相互衝撞不休。
一大半都圍繞著“楚識琛”。
項明章反複咀嚼楚識琛今晚說的話,仔細推敲楚識琛的策略,驚喜於楚識琛居然想到借銀行之力。
銀行……
項明章突然發現,這不是楚識琛第一次談到“銀行”。
上半年曆信銀行的項目,楚識琛就參與了,幾乎充當顧問的角色。
再往前追溯,拿下曆信的契機,是楚識琛找到了琴行,以一首琵琶曲贏得與趙組長麵談的機會。
當時在琴行樓上的咖啡館,楚識琛和趙組長聊銀行業務的變遷,了解之詳細,甚至讓趙組長以為他在銀行工作過。
項明章抽絲剝繭,一點點向前推,回憶起楚識琛提及銀行的第一句話。
“這棟樓曾經是一間銀行,銅臭氣最重的地方,改成咖啡館倒是彆有一番風味。”
項明章倏地睜開眼。
他記得從琴行出來,在街上,楚識琛回首望著那棟樓,情緒十分低落,後來跟著他去雲窖喝醉了酒。
那首悲鳴的琵琶曲,那張撥弦時隱忍的麵容,離開那一刻的鬱結難釋和魂不守舍。
項明章一直疏忽了,除了對待懷表反常,楚識琛那天的反應一樣不同尋常。
到底是為什麼?
歐麗大街七十四號,一間銀行舊址。
心緒沉浮,項明章緩緩念道:“楚識琛,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