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願意配合。
見麵地點安排在闌心,佘主任的辦公室。胡秀山是上級兼新技術組長,項樾失誤虧欠,雙方探望佘主任都師出有名,一同碰麵也就順理成章。
人不宜多,楚識琛是麵談的主力,把控整個計劃和報告的核心,項明章親自陪同,彰顯出十足的誠意。
見麵當天,項明章和楚識琛準時抵達闌心文化園的行政辦公區,信息係統支撐部門。
佘主任的辦公室不大,中規中矩的裝潢,項明章進門關心道:“佘主任,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挺好的。”佘主任康複不久,氣色還可以,“多虧小孟在醫院照顧,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識琛說:“孟總監很內疚,終歸是項樾的失誤導致,我們對不住您。”
佘主任無奈退出選型組,內心有怨是一定的,但項樾居然搭上了胡秀山,他隻能不計前嫌:“不說那些了,胡部長接手,項目肯定會落實得更好,之前的就翻篇了。”
說著,胡秀山到了。
眾人起身,胡秀山帶著秘書進來,衣著樸素,中等的個子,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項明章主動伸出手,說:“胡部長,久仰。我是項樾通信的總裁項明章,這位是本次項目負責商務工作的楚識琛。”
胡秀山回握:“好,大家坐下談吧。”
楚識琛坐姿筆挺,從容地抿著唇,他沒有預備一句奉承,也不打算堆砌任何漂亮的話術。
胡秀山說:“你們遞的報告我看了,全篇基於一種假設,就是文旅部需要借款,你們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
言下之意是問消息來源,楚識琛回答:“銷售的本質就是滿足客戶的需求,滿足之前,要先具備分析需求的能力。”
胡秀山道:“所以你覺得,你們的分析很到位?”
楚識琛看向胡秀山秘書手裡的文件夾,大方地說:“是,否則您不會答應見麵。那份報告也不會在這兒,而是已經進了碎紙機。”
胡秀山招了下手,秘書把文件打開放在茶幾上,紙頁褶痕明顯,說明被翻看過無數次。
胡秀山問:“我怎麼確定報告的真實性?”
楚識琛有備而來,從包裡拿出一封厚實的檔案袋,說:“報告評估了數十家銀行,我們全部得到了首肯,有溝通有監管,也有協議,接受一切查證。”
秘書接過打開,隨機抽取了幾份給胡秀山過目。看完,胡秀山道:“科技公司,最無價的就是數據資源,你們大費周折地送給我,是慷慨,還是要資源置換?”
楚識琛回答:“宣介會發生意外,對佘主任和選型組都造成了影響,我們想要儘力彌補。”
佘主任摸不準胡秀山的傾向,介中地說:“我個人沒關係,不耽誤項目最要緊,說實話,宣介會太倉促了。”
楚識琛分析過,首輪交流的效果不佳,為了後續工作的展開,第二輪交流一定會提前舉行。
龐大的項目,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環節也會相應提前,他趁勢道:“齒輪一轉俱轉,船才會走,而資金就是把控航程的總舵,項樾做這些事,是希望能與大船同舟共濟。”
胡秀山點了點頭,忽然問:“二輪交流準備得怎麼樣?”
項明章旁聽許久,輪到他侃侃而談:“針對目前的選型要求,我們設計了三種方案,分彆側重支撐、效率和粘合性,後續需求升級,可以再做融合加強。”
佘主任感興趣道:“模擬過場景嗎?”
項明章說:“這周會做第二次模擬。”
楚識琛道:“研發組由項先生親自帶隊,
技術是根本,這座闌心文化園就是項樾的成果之一。”
雙方談了四十分鐘,胡秀山的身份不會久留,差不多該走了。
看似沒有談出結果,胡秀山也沒有明確表態,但他把檔案袋塞在了文件夾裡,交給秘書要一並帶走。
在座每個人眼明心亮,都有了譜。
項明章和楚識琛一同告辭,從行政區出來,兩個人沿著樹蔭一邊走一邊複盤。
胡秀山做的決定重大,因此每句話都留有餘地,這樣的人周旋起來最累,項明章道:“今天辛苦你了。”
楚識琛說:“我們掌握的話語權有限,就更不能巴結他,反而要申明態度,強化自身目的,不然會更加被動。”
項明章認可道:“胡秀山顯然動心了。”
楚識琛心情明朗:“我有預感,他會聯係我們的。”
走過一段路,四周的遊客漸漸多了起來,楚識琛上次沒機會逛一逛,此刻忙完了正事,鬆弛下來有些蠢蠢欲動。
恰好經過園內的文化館,他好奇地問:“裡麵是什麼?”
項明章也不清楚,說:“進去逛逛。”
兩個人進了文化館,純白色的簡約建築,四層高,現代風格,而每一層陳列的全部是時代舊物。
一樓是報刊展廳,收藏著近現代全國各地的報刊和雜誌。
楚識琛一進來就呆住了,他沒想到過去的報刊會被保存下來,張貼展示,後世之人能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他緩步走過一麵又一麵牆壁,報紙上熟悉的字體、排版、行文方式,既遙遠又親切。
可惜現代人嫌繁體字看得累,展廳裡人很少,項明章囫圇掃過,感慨道:“現在沒什麼年輕人看報了。”
楚識琛情不自禁地說:“以前都看的,如果發生大新聞,跳下電車也要趕緊買一份。”
項明章問:“以前的事你不是忘了?”
楚識琛愣了下:“我聽家裡人講的。”
目光落在報紙版頭,楚識琛發現是按照年份陳列的,1943年,他往前走,腳步越來越慢,1944,1945……
楚識琛幾乎停住,貪婪地望著他離開那一年的舊報,各界消息紛雜,大大小小的報刊每日都有重大新聞。
這時項明章從另一邊走過來,目光掠過一張破損嚴重的報紙。
晃見一行標題,項明章霎時定在了原地,念道:“複華銀行。”
楚識琛錯愕回頭:“……你說什麼?”
項明章一字一頓地念完:“敬告國民——複華銀行關閉公告。”
“咚”的一聲,楚識琛的包脫落墜地,他張著打顫的五指,似是膽怯,腳步沉重地走到那張舊報前。
紙頁泛黃,殘缺,印刷的字跡斑駁模糊。
可的的確確是他撰寫的公告。
楚識琛記得那樣清楚,公告裡的每個字,每句話,在他擬於心、落於紙的時候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動了動唇,在新世紀,在這間文化館脫口而出——
“自複華銀行興立,幸得國民支持,謹遵法度條理,險渡重重危機。
然國運孔艱,外憂內患,欲挽經濟崩壞,必先決國家存亡。
敝行與廣大同仁共籌辦法,市場淆紊,收效甚微,列強不除,良策無以展布。
今願舍百股萬金,另行根本之道,自當竭儘全力救國民之苦痛。
故擬此公告,正式宣布——複華銀行將於民國三十四年春,停業關閉。”
還剩最後兩句,沈若臻頓
了頓,他曾經抱憾的,祈禱的,在今朝一一見證,改天換地中,再讀已是另一種胸懷。
“柳公雲,但願清商複為假,拔去萬累雲間翔。”
“吾仰祈國泰民安,世途寬坦,重曆中國銀行業之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