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淋浴間,項明章在熱水的衝刷下慢慢回溫,洗完澡,換了衣服,他狀似恢複一個正常人的樣子,實際仍深陷彷徨。
項明章一慣自詡理智,清醒。
今天他栽個徹底,翻過那張照片的一刻,獨自潰不成軍。
項明章在高級套房裡坐臥不定,這一夜要怎麼度過,估計是夜不能寐。
扔在床尾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楚識琛”。
項明章猝不及防看見這個名字,他以為會陣腳大亂,沒想到卻冷靜了一點,他握著手機沒接聽,掛斷了。
打開微信,項明章對楚識琛撥出視頻通話。
響了好一會兒,接通了,楚識琛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雙眼稍微睜大,在畫麵框和鏡頭之間遊移地來回看,透著點迷茫和新奇。
項明章聚精會神地盯著,沒想到開口要說什麼,倏地,楚識琛對上他的視線,然後眨動一下眼睛定住了。
兩個人對視數秒,項明章清了清嗓子:“能看清楚嗎?”
“能。”楚識琛說,“這是我第一次視頻。”
項明章當然信,沒意識到自己像哄小孩子:“你覺得有趣嗎?”
楚識琛隱藏真實的想法,淡定評價道:“手機很了不起,和看見真人一樣。”
項明章心道怎麼會一樣,說:“比不上麵對麵看著你。”
項明章心裡紛亂如麻,對於獲知的全部事情還沒有思考明白,還無法接受,但就是想看看楚識琛,想看看這個人。
又是一陣相顧無言,楚識琛聽見水聲,問:“杭州在下雨嗎?”
項明章:“嗯,下了很久。”
楚識琛道:“沒有淋濕吧?”
“沒有,我路上坐車。”項明章撒了個謊,然後轉移話題,“我現在回酒店了,剛洗完澡。”
冷不丁的,楚識琛把手機拿近,五官放大在屏幕上,分明的睫毛,鼻梁微凸的骨骼,瞳仁兒清潤的光,整張麵容纖毫畢現。
項明章不覺屏息,明明暴露身份的不是他,他卻害怕被看穿,小心地問:“你在做什麼?”
楚識琛觀察完畢,得出一個結論:“你今天沒有吹頭發。”
項明章哪還有心思吹乾,擼過額前摸了滿手水跡,說:“沒吹,我跟你學的。”
楚識琛竟然相信了,以為找到同盟:“本來就多此一舉,以後我們都不要吹了。”
項明章被眼前這個人刺激得在大雨中徒步萬米,此時又因為這個人禁不住笑出來,都是現代電器,為什麼就討厭吹風機呢。
項明章裝傻:“那會不會頭疼啊?”
“我認為剛好相反。”楚識琛說,“頭腦是人最重要的部位,受風不好,要是強行吹拂,腦袋會不靈光的。”
項明章有感而發:“果然有點迷信。”
楚識琛愣了一下,辯駁道:“頭仰於枕,如果吹風好的話,那‘枕邊風’也就變成好詞了。”
項明章在床尾坐下:“枕邊風怎麼不是好詞?要看是誰在枕邊吹。”
楚識琛不欲再談,把鏡頭一轉對著彆處,台燈筆架,看樣子是楚家的書房。
項明章看不到人,正要叫楚識琛的名字,但“楚”字卡在喉間竟發不出,他咽了回去:“讓我看著你。”
楚識琛轉回鏡頭,把手機放得遠一點,桌上半碟剝好的荔枝,他吃東西不理人了。
項明章默默幻想,舊時在沈公館,忙到深夜覺得辛苦,姚管家會不會就端來一碟荔枝給這位大少爺?
他中了邪,一刻不停地發散思維,問:“對了,你打給我什麼事?”
楚識琛險些忘了,他是要彙報工作的:“胡秀山那邊基本落實了,因為是項樾全程操辦,有幾份文件需要你簽名。”
項明章說:“好,我知道交給你沒問題。”
“是商務組共同努力才能辦成。”楚識琛道,“功勞簿我都記著,等你回來犒勞一下大家吧。”
項明章心裡有數:“那你需不需要犒勞?”
楚識琛嚼著荔枝,咕噥:“那你要先回來才行。”
要是在之前,項明章一定會惡劣地問是不是想他,現在他居然怕唐突了人家,隻道:“這兩天就回去了。”
楚識琛說:“大雨難行,路上注意安全。”
項明章攥著一把床單,像亟不可待地要把什麼牢牢抓在手裡:“回去以後,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楚識琛毫無防備:“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