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齊叔伴在項行昭的沙發後,也是滿臉凝重。
項琨追問道:“剛才的話什麼意思?你知道項瓏的下落?”
項明章感情難辨:“他畢竟是我爸。”
“那你爸在哪兒?”項環道,“他為什麼不回來?”
項明章籠統地說:“一直在美國,他病了。”
猜忌叢生,但項明章會光明正大地說出口,不像是撒謊,大家一時沉默下來,沒人關心項瓏得了什麼病,是不是嚴重。
方才的惦念,霎時也無人再提。
半晌,大伯母問:“明章,那你媽知道麼?”
楚識琛清楚白詠緹是項明章的逆鱗,每次提到必定不太平,他擔心地望過去,所幸項明章情緒穩定,說:“他離開家這麼多年,就是不想和我媽生活了,我媽沒必要知道。”
在座長輩都是知天命的年紀,猜也猜得到,一個男人在外十幾二十年,不可能獨身一人。
項環說:“夫妻名存實亡,就算項瓏回來,詠緹也不會跟他過了。”
項琨道:“估計又是一場麻煩。”
項行昭迷茫地睜著眼睛,仿佛在聽,但不知能否聽懂,他粗啞地“啊”了幾聲,又開始叫項瓏的名字。
項明章說:“爺爺,這裡沒有項瓏。”
項行昭一頓,瞪大了雙目,渾濁的眼球有些濕潤,大家急忙說些彆的分散注意力,項琨端起一塊蛋糕:“爸,你嘗嘗這個。”
項行昭激動得聲音越來越大,含混地喊著,聽起來像一個老朽的悲哭,他戴著項明章給他的腕表,揚手一揮打翻了蛋糕盤子。
“啪”的一聲!瓷盤落地碎裂,精美的蛋糕摔得一塌糊塗,秦小姐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嚇得捂嘴尖叫,小嬰兒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項環喊道:“茜姨!”
齊叔繞過沙發控製住項行昭,項琨兩口子拚命安撫,年輕的小輩去拽輪椅,茜姨帶人收拾地板,隔壁候命的育兒師跑過來抱孩子,整間客廳哭叫吵嚷,一片大亂。
項明章從沙發中起身,淡漠地退開一截。
年初一,美滿喜劇來不及落幕,眨眼變成鬨劇,不知算誰的錯。
楚太太壓著胸口站起來,看戲看得受了驚。
項行昭不肯上輪椅,在層層包圍中掙紮,揮著手,莊周夢蝶的表盤上沾了一塊霜奶油,被蹭開,模糊了皮膚上蒼老的紋路。
項琨急道:“明章!想想辦法!”
項明章終於露出不悅的神色:“都讓開。”
圍著長沙發的人閃到一邊,項明章把項行昭打橫抱起來,勾著肩腿控製住,他微揚下巴,躲過項行昭亂揮的拳頭。
項明章抱著項行昭大步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彆人不用動,識琛,齊叔,來幫我。”
楚識琛起身跟上,到臥房的治療間,項明章把項行昭平放在床上,問:“孫醫生在不在?”
齊叔說:“孫醫生今天休息,回家過年了。”
項明章道:“叫他立刻過來。”
齊叔去打電話,房間隻剩項行昭拖長的呻/吟,楚識琛抽了紙巾給項行昭擦手,離近發覺對方在哭。
項明章伸手揩去項行昭眼角的濁淚,問:“爺爺,你在為誰傷心?”
醫生和護工很快趕來了,做過檢查,項行昭逐漸安靜下來,整棟靜浦大宅跟著陷入一片寂然。
項明章帶楚識琛走到偏廳,落地窗外是花園主路,堵著七八輛轎車,來拜年的客人識趣地掉頭駛離。
在寧波的寺廟外,楚識琛記得項明章說過,家事是齷齪事。
項行昭的壽宴上,住院的病房裡,項家每一次貌合神離的聚會……
楚識琛雖然不了解始末,但已經能猜到一點隱情,他問:“你還好嗎?”
“我沒事。”項明章說,“讓你見笑了。”
楚識琛道:“提及你父母的時候,我有點緊張,很想走到你身邊握住你的手。”
項明章的外套蹭臟了,脫掉隻穿著襯衫,不暖和,他本來抱著雙臂,聞言放開:“今天提了那麼多句,握手不夠,能不能抱我一下?”
楚識琛上前,以保護的姿勢環住項明章的肩膀,說:“幸好你沒有失態。”
項明章微躬著背,單手摟著楚識琛的後腰:“我不敢。”
楚識琛問:“為什麼?”
“你不是發話了?”項明章道,“我這種個性,隻能自律。”
楚識琛噎住:“那是閒聊。”
“所以不能當真?”項明章抬起頭,“那你要不要管我?”
楚識琛勉為其難地說:“你我平等,我不可以管你,但你提出來了,我就滿足你一次。”
項明章問:“什麼?”
每逢項家有事情,事後項明章都會去一個地方,楚識琛想他所想,決定道:“今晚我陪你去縵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