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2 / 2)

偷風不偷月 北南 7728 字 11個月前

項明章把壹號牽出來,說:“我要騎一圈。”

楚識琛道:“我陪你。”

項明章保有一絲理智:“太黑了,改天再帶你騎。”

楚識琛堅持道:“不用你帶,我會騎馬。”

項明章拗不過,挑了另一匹溫順健壯的白馬,叫“如雲”。

楚識琛牽過如雲撫摸一番,然後翻身上馬,動作嫻熟颯爽,他上一次是騎馬是幾年前,快要忘記馳騁飛奔的感覺了。

空曠的馬場隻有項明章和楚識琛,長草拂動,馬蹄輕快,駕馭著壹號和如雲一前一後沿著外圈疾馳。

馬匹鬃毛飛揚,耳畔是呼嘯的大風,項明章騎得越來越快,仿佛要把全部憤懣拋灑在馬場踏碎。

楚識琛穩穩地在後追逐,迎風喊道:“你跟伯母說了沒有?”

項明章沒回頭,聲音有些模糊:“她不答應。”

楚識琛又問:“所以你和伯母大吵了一架?”

項明章背影微僵,壹號的步子跟著亂了一拍,楚識琛夾緊馬腹伺機追上:“為什麼不能好好說?”

項明章皺眉回答:“是她太固執!”

說話間如雲徹底超了過去,楚識琛拉扯韁繩,如雲調轉方向擋住了去路。

項明章緊急喊停,迫使壹號前蹄躍起,刺耳的嘶叫陡然劃破了長空。

馬蹄落地,五臟六腑震得生疼,項明章說:“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楚識琛端坐馬背:“再怎麼樣她是你的母親。”

“你在教訓我?”項明章道,“就因為她是我媽,我希望她像個正常人一樣,不要日複一日地關在這兒。”

楚識琛呼吸著冰涼的空氣,說:“這裡寬敞漂亮,有馬,有湖,有人照顧起居,多少人一輩人都享受不到這樣的條件。”

項明章微眯著眼睛,沒料到楚識琛會說這種話,回道:“你以為她很享受?平房還是豪宅,關一年兩年,半輩子,跟坐牢有什麼區彆?”

楚識琛反問:“那你呢?”

項明章愣住,楚識琛扯著韁繩縱馬到他身側:“南區是你留給自己的,空無一人,連貓都待不住。”

“如果是坐牢,這一大片樊籠關著的隻是伯母嗎?”

楚識琛第一次來縵莊,第一次見白詠緹,在觀音像前白詠緹說“不受苦難不會信”,那是不是說明白詠緹曾經嘗過苦難?

心結難解,所以要靠一份信仰求得安慰?

白詠緹絕緣項家的一切活動,是項明章的逆鱗,而逆鱗之所以是逆鱗,是因為被扒開都會暴露出舊疤。

外人都以為母子二人的症結是項瓏,但項明章對項行昭感情莫測,每次情緒起伏都有項行昭在場,剛才在書房裡,露骨恨聲一句句全是項行昭的大名。

楚識琛早有猜測,說:“趨利避害是本能,伯母忘不了受過的傷害,她覺得待在這裡足夠安全,對不對?”

項明章抗拒地說:“我不知道。”

楚識琛戳穿他:“你買下這片莊園,不,你想要這樣一個地方的時候,索求的是什麼?你讓人把樹種得密不透風,是喜歡,還是心內的防禦反應?”

項明章在馬背上晃了一下,顛簸已停,昏黑視野反而模糊,微弱燈光暈開了楚識琛的輪廓。

“項明章!”楚識琛叫他,強迫他目光聚焦。

項明章呼吸急促:“你還要說什麼?”

楚識琛冷靜高聲,遮蓋了眼底的疼惜:“伯母受傷害,痛苦的還有你,伯母自苦走不出陰影,你深藏仇恨同樣得不到痛快。”

“你和伯母一樣渴求安全感,曾經無助的時候是不是想要這樣一片地方躲起來?”

“縵莊,絲布為縵,裹身成了束縛,伯母心結不解,你的恨意不消,你們誰也沒有解脫!”

“你根本瞧不起拋家棄子的窩囊廢,所以你最恨的不是項瓏,到底是誰?!”

“你憤慨難當地寫下那一幅《破陣子》,究竟是為什麼?!”

韁繩要把虎口磨破,項明章逼白詠緹崩潰發泄,他也被楚識琛一步步逼到了懸崖邊。

“是。”項明章眥目承認,“因為我恨老天不長眼,讓項行昭撿回了一條命!”

楚識琛一陣膽寒:“他傷害過伯母……對嗎?”

項明章怒極,隱忍二十多年,宣之於口猶如從骨頭縫裡放血挖肉:“項行昭對我母親不軌,我八歲就知道了。”

楚識琛震愕不已,終於懂了項明章說的“齷齪事”。

“靜浦的芙蓉鳥,是養給我媽解悶兒的。”項明章切齒說道,“我的前途,外祖一家的生計,許遼,樁樁件件都是項行昭威脅的手段。”

今晚吃飯,項明章照顧項行昭的體貼模樣曆曆在目,楚識琛鬆了韁繩下馬,問:“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偽裝?”

項明章俯視著他,跳下來,腳步趔趄:“他用地位壓人,我就接班他的位子,他用權力強迫,我就奪他的權力。他對親兒子內疚,我就偏不讓他見項瓏。”

楚識琛張開了雙臂:“還有呢?”

項明章獨自背負慣了,麻木不知疲累,說出口才發覺百骸儘是痛楚,他搖晃著抱住楚識琛,也被楚識琛抱緊。

身軀相貼,暖意融融,項明章卻聲色悲涼:“他因為醃臢私心器重我,我就讓他知道,我不過是一頭養不熟、想他死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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