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2 / 2)

偷風不偷月 北南 7951 字 10個月前

“媽。”他叫了一聲。

楚太太緘默著,似乎沒聽到,天空有喜鵲飛過,露台欄杆的爬藤花被吹落一瓣,沈若臻在漫長的十秒鐘裡朝前走了一步。

忽然,楚太太語氣如常地說:“你快一點帶明章下去,光吃蛋糕可不行,起碼要再喝碗湯。”

說完,楚太太抽身離開了,遠去的裙擺搖晃著,沈若臻有些暈眩,背後抵上項明章的手掌,他方覺踏實。

後花園的甬道上拚著一條長長的餐桌,一豎列洋牡丹擺在中央隔開左右,桌子兩邊坐滿了人,熟近疏遠,氛圍正好。

沈若臻有意鍛煉楚識繪,他簡單招待了幾句便開始躲懶。雷律師坐在他對麵,許是有意回避,整頓飯都稍低著頭。

午後宴會結束,賓客儘歡,項明章單獨逗留到了黃昏。

沈若臻送項明章到大門口,說:“最近工作繁忙,有事給我打電話。”

“該我說後半句。”項明章抱了他一下,摩挲著脊背,“有事立刻打給我。”

沈若臻目送汽車遠離視野,他返回彆墅,盛宴過後杯盤狼藉,請了保潔公司來打掃。

唐姨和秀姐分彆在室內和花園指揮,都忙著,沈若臻幫忙把泡好的茶送到臥室,敲開門,楚太太換了家居服和絲絨拖鞋,正在梳妝台前卸妝。

沈若臻放下茶杯,說:“今天講話多,是潤喉的。”

楚太太從鏡中看他:“好。”

沈若臻叮囑:“辦宴會費心操勞,早點休息。”

楚太太說:“好乖,會心疼人。”

沈若臻笑了笑,往外走,幾步之內思索了很多事。他想問雷律師有沒有說,是怎麼說的?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走到門後,沈若臻握住門把手壓下去。

梳妝台前,楚太太道:“小琛。”

沈若臻身心一定:“嗯。”

楚太太靜了片刻,問:“一年多了,你有沒有恢複記憶,哪怕隻有一點點?”

沈若臻可以篤定,雷律師說了。如果楚太太在樓上是流露出細微的異常,那此刻就是明晃晃地探詢。

他張口否認,露著放棄般的破綻:“沒有,我不會恢複記憶了。”

沈若臻打開門走出臥室,走廊背陰,被陽光暖熱一天的身體逐漸變冷。

他是假的,他不是楚識琛。

這樣離奇的事情,身為母親無論相不相信,一旦知曉肯定會驚愕、會質問,而楚太太沒點明、沒戳破,仿佛萬事依舊。

沈若臻設想過身份曝光後的種種,被指責痛罵,被趕出大門,被當成騙子報警抓走,卻沒想過當下的境地。

房門隔絕,他忘記跟楚太太說了,茶水要趁熱喝。

二樓,楚識繪扒著樓梯喊:“哥,你上來的時候給我拿個蜜桔。”

沈若臻從果盤挑了個皮薄的,一邊上樓一邊剝開,拐進楚識繪的房間,他走到床尾遞上。

筆記本電腦放在床上,楚識繪接過蜜桔,說:“哥,你過來看。”

沈若臻挪近:“看什麼?”

屏幕中是一篇論文選題,和設計展的主題相關,詳細內容還沒寫,楚識繪直接翻到鳴謝部分,說:“我寫了你。”

白底黑字:楚識琛。

沈若臻是高興的,笑了一下:“好,寫完讓我拜讀。”

晚上,沈若臻失眠了,睜眼望著小香爐的煙氣,直到迦南香燃儘,他蒙上了被子。

沈若臻照常去公司上班,忙起來會短暫地忘記瑣事,不過他不加班了,沒做完就帶走,每天準時甚至提前幾分鐘到家。

唐姨說他工作狂轉性,突然戀家了。

沈若臻隻是高估了自己,平靜的外表下,他清楚藏著多少舍不得。

他儘量不去關注楚太太的動向,可是很難,秀姐說楚太太明天還會出門,不用準備午飯,司機說車子去過醫院有細菌,要送去清洗。

三天後的晚上,沈若臻在書房挑燈,接到印社的電話,通知他印章刻好了。

掛線後,他覷著桌麵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抽出一張白紙,拿起了鋼筆。

那家印社和公司大廈在一條街上,沈若臻第二天下班順道去取,碧玉章,頂端刻一環日月同輝的天啟通寶,章底是他的真名。

印社的師傅預備了試印的本冊,印章蘸上紅泥,沈若臻卻印在了彆處。

回到家,花園和彆墅都安安靜靜的,家裡好像沒人。

沈若臻顧不上換鞋子,徑直上樓,心裡不禁突了一下——“楚識琛”那間沒人住的臥室開著門,有亮光透出來。

他一步一步走到門口,臥室裡,楚太太獨自坐在床尾,雙手捧著一直擺在床頭櫃上的相框。

沈若臻頓覺鼻酸,他想逃走,像個懦夫一樣逃走。

這些天他的頭頂上懸的不是一把利劍,是一根針,落下來不會要命,會引起一陣刺痛。

楚太太抬頭看見他,輕聲道:“回來啦。”

沈若臻終究沒有逃避,他蹭著地板邁入房中,說:“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這兒?”

楚太太沒叫“小琛”,也沒有稱呼“你”,回答:“我在等兒子下班。”

沈若臻難以動彈,倘若這個“兒子”指的是他,那他是不是可以當成最後一次,叫道:“……媽。”

楚太太卻沒應,望著他問:“孩子,你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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