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住在那個地方的人,幾乎沒可能跟內城有所接觸,偏生就有人聽說了這個消息,想辦法取了這家人穿過的衣服,然後帶進了內城。
最開始倒黴的就是嗣郡王府,就是先寧王的庶子。寧王太妃死後,他們家就
被迫搬到了彆處,為了節省開支,發賣了大多數下人,便是原本粗使的也覺得月錢太高,給發賣掉了,改從外頭采買了一些婆子作為粗使,比起以前,光是月錢就能省下大半來。結果事情就是壞在這事上頭了。
這次將痘衣帶到嗣郡王府的就是一個負責漿洗衣服的婆子,她漿洗好衣服之後,將沾了痘漿的痘衣悄悄縫在了嗣郡王的襖子裡頭,這中間過了好幾次手,所以,嗣郡王雖說年紀小,卻不是第一個發病的,所以,一開始也沒人懷疑到他頭上,後來嗣郡王出了花,府裡頭又將他用過的衣服被褥一起燒了,這下就是死無對證。
隻是,聖上派出的錦衣衛發現了那個洗衣婆子的身份,竟是先寧王太妃院裡的一個嬤嬤。原本先寧王太妃死後,伺候她的人都遣散了,像是貼身的心腹,更是直接被不知道發賣到了哪裡。這個嬤嬤卻因為之前病過一場,先寧王太妃憐惜她年紀大了,又無兒無女的,便賞了她不少財物,放了她的身契,怕她在外麵沒法過活,讓她以良人的身份依舊留在府裡。那側太妃再如何,也沒膽子隨便賣一個良人,因此隻是將她給逐出了王府。她這樣有著不少餘財,還在宮中和王府裡伺候過的老嬤嬤,不管是收個養子養老,還是找個類似於教養嬤嬤的差事,其實都並不算難,哪裡會去做什麼漿洗婆子。
錦衣衛發現了不對勁之後,便直接將人給抓了。這位大仇得報,又想著得叫彆人知道自家娘娘的冤屈,因此被抓住之後,還如釋重負,錦衣衛一問,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給說了。
她直接招供,說自己就是為了給先寧王太妃報仇,先寧王太妃是被側太妃害死的,所以人才一死,那賤人就忙不迭將先寧王太妃身邊的人都給打發了。她走之前留了個心眼,偷偷將先寧王太妃最後吃的幾服藥藥渣都給收了起來。
她怕留在京城被側太妃的人滅口,便揣著這些藥渣輾轉去了通州,花了大價錢找了個名醫查看那些藥渣,然後才知道,藥渣裡麵有一味藥是烏頭,而且還是生烏頭,這是有毒的。
這嬤嬤也是在宮裡伺候過的,太醫開藥,很少會開什麼帶毒的東西,畢竟,他們素來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真要是喝出了問題,這些太醫是要將一大家子都搭進去的。因此,哪怕她沒有看到太妃的藥方,也能猜出來,這烏頭是後來加進去的。
烏頭中毒,跟砒霜中毒相比,就更加隱蔽,隻會叫人呼吸困難,神誌不清,中毒嚴重的就是像寧王太妃一樣,神誌不清,最終心力衰竭而死。她那時候本身又病了好幾天,太醫也不想擔這個責任,自然不會多事,這才叫寧王太妃就這麼沒了!
知道自家主子死於中毒之後,這嬤嬤就起了複仇的心思。她並非先寧王太妃娘家的家生子,其實算得上是內務府出身,不過她沒個靠譜的親戚,自個也沒成過婚,在內務府也不起眼。後來被分到了寧王府上,先寧王太妃瞧她年紀大了,覺得她可憐,便將她要到了正院,對她一直頗為親厚,後來還說給她過繼個養子,哪怕這事沒成,這嬤嬤也對先寧王太妃忠心耿耿。
她既然起了複仇之念,便開始等待時機,發現嗣郡王府采買下人,就裝出一副落魄模樣,她不要賣身錢,就要一個存身之地,負責采買的管事之前也不曾見過她,既然能從她身上撈到一筆好處,便將她買了下來。
隻是她一個粗使的,哪裡見得到側太妃和嗣郡王,隻得耐心等待時機。她雖說是府裡粗使的,每個月也有兩天假,她便借口出去采買一些東西,然後就在外城轉悠,尋找機會,在她發現有人感染了天花之後,就起了心思。
聖上看著口供和藥渣,隻氣得七竅生煙,將京城鬨得人心惶惶的大疫,竟是因為一個老嬤嬤的報複。而事情的起因,竟是一個小妾謀害了主母!聖上想著,頓時就想將那位側太妃給碎屍萬段。
在這之前,他還是叫太醫院將先寧王太妃的脈案和藥方都送了過來,檢驗了一番之後,發現方子上果然沒有烏頭,又叫了當日診脈的太醫。那太醫也不知道究竟,一聽如今居然在查之前先寧王太妃之死,頓時就有些發慌。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按照自己的記憶將事情說了。
先寧王太妃的症狀一開始就是普通的風寒,不過是略耽誤久了,以致氣血陰虧,咳嗽痰血,夜不能寐。因此,太醫就給開了桂枝湯,這藥乃是多少年的驗方了,辛溫解表,又補氣益血,安神鎮痛,肯定是對症的。
但是他之後再去看的時候,就發現吃了藥之後,先寧王太妃不僅沒有好轉,症狀還嚴重了起來,且有胸悶氣短,惡心嘔吐的症狀。這太醫也沒想到烏頭中毒上去,畢竟,他自個開的方子,還能不知道方子裡有什麼藥?
自然也沒想到有人在藥裡做文章。因此,隻是又給開了麻黃湯、華蓋散,這也同樣是治療傷寒的正常操作,就算是不好,也不會變壞,偏生先寧王太妃還是就這麼沒了。
太醫院這邊對於這等事情,自然也有些猜測,雖說沒想過下毒,但是也疑心是王府那邊根本沒有好好給先寧王太妃用藥,等後來人死了,太醫院看先寧王太妃的遺容,也隻覺指尖嘴唇略有青紫,但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到了最後,先寧王太妃都已經呼吸困難,氣都喘不過來了,出現淤血也是正常的事情。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是捅出什麼陰私來,回頭太醫院也要落個不是。
太醫說到這裡,隻覺汗出如漿,就聽聖上問道:“按理,你們太醫院開出來得方子,都得留下藥渣以備查詢,那藥渣在哪裡?”
太醫也是委屈,他們的確保留了藥渣,但是誰能肯定,那藥渣煎過的藥就是給先寧王太妃喝過的呢?他診脈的時候之所以懷疑先寧王太妃根本沒吃藥,也是因為他診脈的時候根本沒發現有半點改善。
“那就看看這幾副藥渣是個什麼情況!”聖上直接示意將錦衣衛呈上來的藥渣送到太醫麵前。
那藥渣雖說是曬乾的,但也已經有了一些黴味,太醫還是強忍著難受,先是翻看了一遍,又嘗了嘗,然後臉色便有些灰敗:“這方子裡主藥是柴胡、芍藥、枳實和甘草,治傷寒也算對症,偏生裡頭竟是加了一味草烏,還又有一味芫花,這乃是十八反中的芫花反甘草,消了甘草的解毒之效,這草烏也沒有經過炮製,看似隻放了一點,但是對於先寧王太妃來說,便與劇毒無異!”說著,連站都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叩首告罪。
“既然是個忠仆,那就給她留個全屍吧!”確認了那個嬤嬤的確是為主報仇,聖上壓根不理會太醫的請罪,隻是沉吟了一番,說了對那位嬤嬤的處置,然後又說道,“至於那個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