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賈赦鬆了口氣的是,絕大多數禦賜物品都追回來了,雖說也有損壞的,卻隻是一些比較普通的食器,就是之前皇家賜宴的時候,跟酒菜一起賞賜下來的東西。這些並不貴重,也不會明確登記在冊,隻會模糊地說是幾個盤子幾個碟子之類
,如果不想聲張的話,想點辦法從內務府那邊淘換一些,也就糊弄過去了。
一夜功夫,榮國府原本那些大管事都倒了台,隻怕他們在府裡頭伺候的子侄親戚之後也得被清退出去,原本那些一直沒機會出頭的家生子甚至是賈家的旁支族人都來了勁。尤其是賈家那些已經落魄的旁支,剛開始的時候,要麼就是祖上跟著第一代榮寧二公在戰場上廝混,要麼就是榮寧二府的庶枝子孫,總能分到一些家業。
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有的是坐吃山空,有的是家裡人丁繁衍,分個幾次家,若是再有彆的什麼事情,許多雖說不至於精窮,日子也過得捉襟見肘,早就到寅吃卯糧的時候。結果榮寧二府的那些下人一個個吃得腦滿腸肥,他們這些正經的族人卻落得個衣食無著的下場,每年族裡給點補貼,他們還得奉承那幾個管事,才能拿到,甚至還得被克扣一番。如今這些管事鐵定沒個好下場,那他們留下來的缺,他們這些人是不是能撈到手呢?
存了這樣的心思,這些旁支族人立馬就開始活動起來。他們是知道府裡誰做主的,因此,大部分去了東院那邊求賈赦,求張氏,還有一部分年紀大的,便跑到榮慶堂求賈史氏。至於去求王氏,那是不可能的。這最是任人唯親的性子,嫁過來多年,用的都是她自個的陪房。尤其王家如今徹底敗了,王氏在府裡頭便是住著榮禧堂,也無甚權威。這次她的陪房也被揪了出來,大房不趁機奪了二房的管家權就算是不錯的了,還能叫王氏繼續安插人手?
原本這事賈赦是打算多瞞賈史氏一兩天的,等著賈史氏反應過來,那也就塵埃落定。結果這些旁支族人跑過來跟賈史氏一說,賈史氏差點沒氣暈過去,先敷衍了那幾個旁支族人一番,立馬就將賈赦和張氏叫了過來。
“老太太,您這個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大氣性,這氣大傷身!”賈赦從賴家那裡知道自個母親管家之後,就偷著拿官中的東西,甚至還將祖父祖母乃至父親的一部分私房都給挪到了自己的庫中,對這個母親愈發少了幾分敬意,這會兒瞧著賈史氏這副模樣,便忍不住說道。
賈史氏氣得不行:“你還當我是你母親?這般大事,也不與我商議一番!咱們這樣的人家,待下素來以寬和為要,結果你倒是好,居然還抄起家來了,你這般折騰下去,隻怕我們自家被抄家的
日子也不遠了!”
賈赦冷笑一聲,說道:“要不是我先抄了這些奴才家,咱們家抄家的日子才不遠了呢!老太太你也是太寬和了些,縱得這些奴才竟是當咱們家是自個家了,什麼損公肥私的事情都敢乾,連禦賜的東西都敢偷換掉!如今他們膽子還不大,不敢將東西流出去,回頭跟王家老大一樣,將東西賣出去,叫人看到了,回頭追查起來,難不成上頭會覺得這都是下麵奴才乾的,不乾咱們的事情不成?”
賈史氏被說得一時語塞,沒錯,這種事情傳出去,若是上頭不想深究,那也得落個治家不嚴的罪過。這年頭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連齊家都做不好,還想要作甚,一家子的前程都彆想要了!
賈史氏咬著牙,看著賈赦,問道:“那你當如何?”
賈赦理所當然地說道:“這等奴才,對主家毫無敬畏之心,偷盜主家財物,還多有仗著咱們府裡的勢,欺壓下頭百姓之事,自然是不能再留了!雖說不能殺了,也得灌了藥,將人遠遠發賣出去,要不然的話,他們在外頭胡說八道,敗壞咱們家的名聲該怎麼辦!”
若隻是一個兩個,那也罷了,該打死就打死,也叫下頭人看看不忠犯上的下場。但是涉及到這麼多人,那就不能這麼做了。按照律法,主家若是打死奴仆,雖說不至於償命,但也得賠一筆錢,若是毫無緣由,還得挨一頓板子。不過,將奴仆發賣,那就又是符合律法的,你哪怕前腳將他打得半死,將他賣出去下一刻,他就死了,也跟主家無關。
賈史氏隻氣得嘴唇直哆嗦:“這麼多人,全賣了,你就嫌咱們家名聲太好,怕彆人不把咱們家當笑話嗎?”
“要是咱們家被奴才掏空了,那才是笑話呢!”賈赦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賈史氏無話可說,乾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老太太,也就這一招了!”賈赦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張氏,嘀咕了一聲,然後懶洋洋地說道:“你們幾個乾什麼吃的,沒瞧見老太太暈了啊,趕緊給老太太請個太醫回來!就說老太太聽說家裡的下人肆意妄為,直接氣暈了!哼,這些奴才秧子,居然把老太太也給氣著了,這下,老爺我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當我是吃素的呢!”
“老爺自去處理家事,老太太這邊有妾身呢!”張氏聽著心裡暗樂,老太
太裝病拿捏兒女那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賈政吃這一套,賈赦可不吃。反正一看到情況,立馬甩鍋就是。那作為妻子,張氏自然要為賈赦查漏補缺,起碼在太醫來之前,她都得在一邊伺候,免得回頭榮禧堂這些下人在太醫那裡搬弄是非,壞了賈赦的名聲。
榮禧堂這些下人如果說以前還有這樣的膽子,現在可不敢了。能在賈史氏身邊伺候的,家裡或多或少都與那些大管事們有些關係,要不然,隨便什麼人都能安排到榮禧堂伺候嗎?
這會兒大家聽到了那幾家管事即將有的下場,都在擔心自個的父母兄弟也牽扯其中,甚至她們自己也是一樣。她們在府裡頭伺候,說是下人,但是日子過得其實比許多人家的小姐都舒服,真要是被發賣出去,若還是給人做丫頭還好,若是被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隻要一想,她們就膽戰心驚,如何還敢再違逆賈赦夫婦的心意,隻在那裡低眉順眼,有幾個已經開始殷勤地伺候起張氏來。
張氏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她對榮禧堂的丫頭們倒是沒什麼惡感,一個個都是挺出挑能乾的女孩子,賈史氏喜歡漂亮伶俐的丫頭,能在她這邊伺候的,自然都頗為難得。這些丫頭也並不仗著是榮禧堂的人在府裡頭逞威風,何況,真要是將賈史氏身邊的人都換掉了,那就真的是徹底跟她撕破臉了。她這樣一個超品的誥命婦人,真要是折騰起來,鬨出什麼場麵來可不好說!
因此,張氏隻是溫聲細語地跟她們閒話,誇這個針線好,又誇那個記性強,伺候老太太如何用心雲雲,隻將這些丫頭們安撫了下來。
不多久便有太醫來了,一把脈就知道賈史氏並無大礙,心裡明白,隻怕又是這老太太借病跟兒孫慪氣,但他也不問,隻是給開了一劑舒肝養心的藥,又含蓄地表示,賈史氏年紀大了,還是要寬心靜養,儘量少受閒氣。
張氏歎道:“太醫這話說的,我們府裡頭誰不儘量順著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