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家小廝的敲門聲,小侯爺自然而然地說:“進來。”
站在門外的雙壽聽見沈公子用類似於自家主子的語氣說了聲進來,定了定神才道:“熱水已經備好了。”換洗的衣服也備好了,就等著沈公子去沐浴了。
小侯爺忍著酒後受涼的那一點頭疼從床上爬起來,正要抬腳朝隔間走去,猛然想起什麼,回身看向沈昱,做著口型卻沒發出聲音:“這是你的身體……”
“怎麼?”沈昱問。
“我要去沐浴了!”小侯爺認真地說。沐!浴!懂了沒?要把你身上的衣服脫/光,然後用溫熱的水淋過每一寸肌膚,什麼該看不該看的都會給我看去!
沈昱抽了抽嘴角:“你我都是男子,無需在意。”
顏楚音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們讀書人規矩太多了,我當然要多問一句。”整句話的重音落在了“讀書人”三個字上,語氣中透著那麼一點點戲謔。
好像在曆個朝代中,文臣和武將之間的關係都不怎麼樣。當然了,要是文臣、武將關係太好,那皇帝就該急了。皇帝們都愛玩製衡之道。
顏楚音的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平國公。從父親這邊來說,他們家歸屬於武勳一派,對文臣自然多有瞧不上的。
本朝開國時,太/祖皇帝按功勞大小在其統領的起義軍中封了四公八侯,初代平國公是太/祖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將軍,深得太/祖信任。轉眼八十幾年過去了,今上是本朝第四任皇帝、太/祖皇帝的曾孫。昔日榮寵不斷的四公八侯已經因著一些事去了一公二侯,還餘三公六侯。其中,順國公府是唯一仍握有兵權的公府,幾任順國公一直駐紮在西北為皇帝、為天下人守著邊疆。定國公府那邊早幾十年就把兵權交了,後代子孫沒幾個成器的。平國公府這邊早兩代也把兵權交了,但未失帝心,現任平國公不僅尚了長公主,還在朝中任兵部尚書。
平國公經常因著一些政務在朝中和文臣對噴,身為他的兒子,顏楚音直接繼承了父輩的立場,最不喜歡的就是隻知道紙上談兵偏規矩一大堆的讀書人。
幸好沈昱沒做出扭捏的姿態,沒叫顏楚音繼續擴大對讀書人的偏見。
顏楚音放心地沐浴去了。雙壽領著他走到隔間,浴桶邊上候著兩個伺候的小廝。雙壽正要轉身離開,顏楚音極其自然地吩咐他說:“給我把頭發散了。”
雙壽:“……”
我是小侯爺的貼身小廝,不是你的!曹世子和我家侯爺熟識多年,都不會如此理所當然地使喚我,你一個後來的……你們太學的讀書人懂不懂規矩呢!
雙壽笑著吩咐那兩個侍立的小廝:“快幫沈公子把頭發散了。”又轉臉對顏楚音說:“小的回去伺候侯爺了,侯爺身上的衣服濕了臟了,得換身乾爽的。”
為什麼“小侯爺”衣服濕了臟了?因為顏楚音濕著衣服和沈昱抱過!雙壽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如果“沈昱”是真正的沈昱,聽了這話心裡應該要有點內疚。
雙壽“提點”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扭身找沈昱去了。
沈昱卻用不著他伺候,利索把衣服換好了。沈丞相過得節儉,原先家裡隻有三個下人,正好一家三口,大爺幫忙看門,大娘負責做飯和洗掃,他們兒子就跟在沈丞相身邊裡外忙活。後來養了沈昱,等到沈昱開蒙了,沈丞相才又給他安排了一個書童。沈昱隻叫那書童伺候筆墨,穿衣等事一直都是自己做的。
見著雙壽回來了,沈昱端著小侯爺的架勢吩咐道:“派人去含輝院找一位名叫鄔明的書生,就說……就說曹世子留沈公子在四宜院住下了,叫他們明日自行離去,不必等沈公子一道。”鄔明是沈昱的好友之一,也是太學的學生。
“住下?”雙壽的腦海中忍不住冒出了“沈昱”摟“小侯爺”的畫麵。
聰明的小廝得學會鑽小主人話語裡的空子,既然小侯爺沒說他要和沈公子住在一起,那就安排人在隔壁的小院子裡給沈公子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反正不能讓兩人住一起。事後小侯爺要問起來,就說這是為了表示對沈公子的重視!
雙壽笑著說:“小的這就安排人去傳話,再叫人給沈公子收拾屋子。”
夕陽西下,含輝院中的詩會已經散了,但因著園子位於京郊,離城中著實有一段路程,正好園子裡又有住宿的地方,所以大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由仆從引導著去了安排好的房舍,休息一晚,預備第二天一早再坐馬車往城裡去。
鄔明寫得一手好字,詩會一開始就被人點了出來,叫他抄錄詩會中的好詞佳句。這是一個很露臉的工作,鄔明自然沒有拒絕。等彆的書生三三兩兩的散了,鄔明把抄錄本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錯處也沒什麼遺漏的了,才把本子交給詩會的舉辦者。之後,舉辦者自會安排人把好詩佳句傳誦出去。
都知道沈昱和鄔明走得近,他們的房間自然被安排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