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到底還是被留在了四宜院。
新樂侯說了,沈昱先前與曹世子探討了學問,現在該輪到他了。他想見識見識太學四公子之首的風采。彆管眾人聽了這話以後心裡信不信,反正麵上都是信的,相信新樂侯把沈昱留下來沒有彆的什麼意思,真的是為了探討學問。
顏楚音的身份擺在那裡。
他是長公主與平國公的嫡長子,是皇帝親封的新樂侯,這樣的身份是在場所有人都得罪不起的!如果他正在折辱沈昱被鄔明等書生撞見了,那這些書生可能會憑著書生意氣和一腔熱血上前阻止。但顏楚音沒有,他很有禮貌地把沈昱留了下來,沈昱本人也沒有反對,大家就沒有立場去質疑新樂侯的安排了。
鄔明幾個被請了出去。
施鉞落在最後,整個人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似乎有意避開大家的視線。
莫不是心虛了吧?顏楚音在心裡冷笑,心性如此軟弱,還敢算計彆人?他忽然開口叫住施鉞。正在往外走的鄔明聞言也慢下了腳步,和其他人錯開了。
顏楚音喊的是“施鉞”,其實喊錯了,因為他現在待在沈昱身體裡,而沈昱平時都稱呼施鉞的字,不會直接叫他名字。顏楚音哪知道施鉞字什麼號什麼!
施鉞越發緊張。一瞬間又激出不少冷汗,手心裡一片濕滑。
沈昱也朝顏楚音看過來,盯著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爺看看他打算做什麼。如果小侯爺想要當場暴打施鉞,他肯定要想辦法攔一攔,幫忙遮掩過去。
彆到時候傳出他沈昱失心瘋了的流言!
那顏楚音打算做什麼?他衝施鉞笑了笑:“施鉞,上回你與我說曹世子在國子監小考前盜了題目,又用銀子收買你,讓你幫他寫一份答案……我今日幫你問過了,曹世子指天發誓,他絕對沒有做過這事,許是彆人打著他的名義故意哄騙你。無論如何,你畢竟誤會了曹世子……這樣,你向世子道個歉吧!”
曹胖子根本沒覺出“沈昱”在胡說八道,聽了前半句話就大聲反駁起來:“他胡說,我什麼時候盜題目了?小爺我每次都直接交白卷,用得著盜題目嗎!”
沈昱:“……”
交白卷很光榮嗎?為什麼世子你的語氣中透著一股驕傲?
顏楚音笑眯眯地盯著施鉞,眼睛深處藏著譏諷。剛剛那些話確實是他臨時胡謅的,可不僅曹世子信了,連正經讀書人鄔明都信了,臉上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如此,就說沈昱怎麼會和曹世子有了聯係,原來是為了施鉞!
對此,施鉞敢否認嗎?他不敢。
雖然施鉞是個聰明人,曆次小考大考,成績都能在太學中排前列,但從他算計沈昱這件事可以看出,這不過是一個有著很多小聰明的“聰明人”而已。
顏楚音在用“沈昱”的身份和施鉞對話,施鉞會想,看樣子沈昱已經猜到是我在算計他了,但他手裡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於是隻能用這種方式警告我。我若是不認錯,瞧著曹世子這一副生氣樣子,隻怕沒法全須全尾地離開東留園。
嗬,清高如沈昱,竟然也會躲在曹世子身後狐假虎威了!
他看不起沈昱!施鉞忍下內心的屈辱,訥訥地向曹世子道歉。
曹世子還是不高興,男孩子的清白那麼寶貴,這個叫施鉞的家夥竟然信口開河、壞了他的清譽!他沒好氣地說:“看在沈公子的麵子上,沒有下次了。”
顏楚音遞給沈昱一個得意的眼神。瞧見沒有,小爺從來不記仇,因為小爺都當場報了!這姓施的狗輩竟然敢在東留園鬨事,我非要他向胖子道歉不可。
既羞又憤地離開四宜院後,施鉞覺得鄔明一直在偷偷看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雖然曹世子那種紈絝不討讀書人喜歡,但施鉞沒有搞清楚真相就汙蔑彆人考試作弊,這種行為要麼蠢要麼壞,不是君子所為,同樣叫人看不起。
但其實鄔明真沒有看施鉞不起,作為好朋友,他隻是在擔心施鉞。
一切都是施鉞自己想太多了!
其他人都走了,曹世子也該走了。被人過河拆橋地從房間裡“趕”出來後,曹世子攔住雙壽問:“你主子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對,怎麼好端端就和沈昱那樣的人有了交情?”“那樣”在此處也不是什麼貶義詞,是指專心讀書、在大家眼中前途無量的意思。曹世子真說不出“專心讀書”這種話,一說就覺得渾身彆扭。
雙壽心想,這我哪裡知道啊!
但作為小侯爺的貼身小廝,小侯爺身邊最最得用的侍從,他又不能露怯,笑道:“小侯爺的事,小的哪裡知道呢。”裝出一副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但出於忠心,就算你是小侯爺最好的朋友之一,但我依然不能說的口風嚴密的樣子。
曹世子伸出手指點了點雙壽的鼻子:“你個小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