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想,早知道沈丞相的孫子和音奴有了交情,卻是沒想到二人之間的交情這麼深。他道:“何止是不錯,朕的音奴這回乾成了一件真正的大事啊!”
這一誇把顏楚音誇得整個人都興奮了。
本朝開國還沒百年,總得來說政治清明,科舉也相當公平。那些舊卷,皇上並不懼它們散播出去,就算文無第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標準,但自有大標準擺在那裡,誰也不能說本朝的狀元擔不起狀元的位置,傳臚擔不起傳臚。
這些舊卷推出去,朝廷的顏麵基本不會有什麼損傷,科舉的公允反而更能得到體現。再說,這同時也是在警示後人。未來的科舉也要公允公正才好啊,要不然會把臉丟到全國人麵前去的!會被讀書人寫小文章罵,會遺臭萬年的!
而且當今聖上一直有意推舉寒門。
在世家接二連三地做出了想要重回政治權利中心的試探之舉後,今上越發重視寒門。推廣科舉舊卷得益最大的群體是誰——不是彆的勢力,正是寒門!
唯有寒門大興,當今才不用擔心在未來很多年後朝政徹底為世家霸持。
寒門大興是大勢所趨!
所以皇上對顏楚音不吝誇獎。他並非為了鼓勵小輩而誇大其詞,他是發自內心地認為顏楚音乾得太漂亮了!這已經不是掀了世家這一次的湯碗,隻要操作得當,在未來幾十上百年後驀然回首,會發現世家的金碗被整個兒掀翻了。
“你今天能站出來,很好!朕很欣慰。”皇上說。
顏楚音正扒拉著糕點往嘴裡塞,聞言更興奮了,但興奮之中又夾帶著一點點不好意思:“其實我本來是想把這個主意送給我爹的,他可是我爹,我被欺負了,當爹的肯定要站出來啊。但沈昱告訴我說,這個事情不適合教給我爹去做。後來我又想送給曹國公……”
沈昱說,唯有朝堂平衡,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要是朝中黨爭紛亂不休,那老百姓就彆想有好日子過了。今天這個主意如果是平國公提出來的,那就代表了武勳正式向世家開戰。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會讓朝堂陷入緊繃狀態。
雖然顏楚音本人也是武勳的一員,但彆忘了他還未成年啊,一個小紈絝忽然心血來潮地做成了一件事,而且他的本意隻是“我不想學習,便讓天下人跟著受苦”而已(這個幼稚的理由也是沈昱幫忙想的,但非常符合顏楚音的人設就是了,反正從顏楚音口中說出來,就沒有人不信的),世家隻能自認倒黴。
世家要是因此對武勳正式開戰,那叫有失格局。
他們在私底下可以各種無恥,但明麵上絕對不願意丟掉格局。
至於定國公府曹家,雖然這一家已經沒落了,好像也不能完全代表武勳。但曹家之所以能安穩過日子,一方麵固然是因為曹國公受了委屈會跑到宮裡抱著皇帝哭,彆人都怕了他們這一招,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很多人看不起他們。因為看不起,所以不會故意去陷害他們。要是顏楚音這次讓曹家出麵,會給某些人一些信號——曹家不甘沉寂了,他們想要爭權奪利了。這個信號一起,曹家再想過安穩日子就難了,他們肯定會被盯上,會徹底淪為政治場裡的犧牲品。
“……我和曹胖子是好朋友嘛,我本來以為把主意讓給曹胖子他爹,會讓人覺得曹家不好惹。這是為曹家好呢。”顏楚音認真檢討自己,“但沈昱分析得對。其實曹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家裡孩子太多,養孩子太費銀子。”
就是因為孩子太多了,男娃長大了要娶媳婦、要分家,要錢!女娃長大了要嫁人,得有嫁妝吧,要錢!以至於堂堂一個國公府還得把園子租出去換錢。
皇上動作幅度很小地抽了抽嘴角,想樂又不能樂,然後自然而然地略過了和定國公府有關的話題,笑道:“你和沈昱還挺要好,難為他這麼認真教你。”
“沈昱……嗯,他人是挺好的。”顏楚音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個人好還不夠,朕的音奴也好!他教了你,要是你不受教,那就不美了。”皇上很善於發現自家孩子身上的優點,“你們都好,這事才辦得漂亮。”
“因為他說得有道理嘛!他說得有道理,我才聽的。”
想了想,顏楚音又說:“那個……就是沈日耀那個瘋子,要是查出來他真的科場舞弊了,不會影響到沈昱科考吧?沈昱早就過繼了,他們隻是遠親。”
“放心,這事牽扯不到他和丞相頭上。”皇上說。就算裡頭真有事,皇上也會想辦法把寶貝丞相擇出來。丞相都擇出來了,沈昱自然不會有什麼影響了。
“那就好!”顏楚音露出了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小模樣,“皇舅舅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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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後,二皇子本想和小表弟說說話,結果小表弟被平國公叫走了。二皇子便又回身看向親弟弟。誰知,親弟弟四皇子和他對上視線後,忽然一蹦三步遠。四皇子心想,可不能被二哥抓住,可不能由著二哥勸學。他飛快地跑了。
二皇子喊了一聲:“四弟……”
四皇子裝作沒聽見,離開的背影顯得那麼無情。
二皇子:“???”
就……忽然委屈,滿腹委屈能與何人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