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蔡柏在看自己,沈昱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過來。
有事嗎?
蔡柏趕緊搖頭。沈昱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多一秒都沒有,然後繼續目不轉睛地看顏楚音“暴打”宗室紈絝,臉上又露出了某種可稱之為溫柔的笑容。
沈昱越發覺得顏楚音性情可愛。
有道是愛屋及烏,沈昱甚至覺得被“暴打”的榮王孫子、雲王外孫等人都可愛起來了,委屈巴巴地縮在那裡,一副想要反抗但又沒膽子反抗的鵪鶉模樣。
雖然都是紈絝,但紈絝和紈絝是不一樣的。
之前花瓶案中被大理寺抓走的那些紈絝,顏楚音討厭他們,沈昱也覺得那些人既蠢又壞;但此時站在蹴鞠場上的這批紈絝,顏楚音雖然生他們的氣,可有時生氣就代表了在意。顯然在顏楚音心裡,這幫紈絝勉強算是受他庇護的。
等到每個紈絝都挨過了一扇子,眼看著就要挨第二輪了,沈昱便站出來,第一時間從顏楚音手裡抽走了扇子,對顏楚音說:“可以了可以了,彆打了。”
榮王孫子很是感激地看向沈昱。雖然你來自太學,但你是好人。
卻聽沈昱說:“……回頭累著你。”
榮王孫子:“???”
敢情不讓新樂侯繼續打的原因是怕新樂侯累到了?
沈昱深諳順毛之道,等把顏楚音完全哄好了,才幫榮王孫子幾個說了話:“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們。首先是蹴鞠場,應該更規範一些,最好是在門口放塊牌子,牌子上公布最近三天的預約情況,哪塊場地在哪個時間點被什麼人預約了,都應該公示出來。蹴鞠場這邊把相應的工作做好了,類似於爭場地這樣的事情就不太會發生了。其次蔡柏幾人也有些不對,遇事不能心平氣和……”
蹴鞠場的小吏立馬站出來檢討自身:“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回頭就按照您說的辦法去改,在大門口放塊牌子進行公示。”
“早該這麼做的。”榮王孫子不滿地說。
顏楚音一聽這話,想也不想地從沈昱手裡抽回扇子,啪的一聲再次打在榮王孫子的胳膊上:“沈昱是看在我的麵子上說的客氣話,人小吏是礙於你們的身份不敢把責任都推給你們,真以為自己是無辜的了?我實話告訴你,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責任就在於你們。是你們太蠢了!”榮王孫子再一次縮了回去。
顏楚音狠狠瞪了榮王孫子一眼,見他真的老實了,才轉頭扯了扯沈昱的衣袖。沈昱乖乖低頭,顏楚音小聲說:“知道你是想要給他們留點麵子,但我們國子監這邊和你們太學那邊不一樣。多給他們一點顏色,他們就敢開染坊。”
太學的讀書人要麵子,批評他們的時候就得留有餘地,不能傷了他們的自尊。但國子監的紈絝才不在意麵子,批評他們的時候不把話說狠點根本沒用!
“你把太學的人領走,去對麵。這邊交給我就行了。”顏楚音推了推沈昱,“我再說他們幾句。這麼容易就被騙了,不給他們吃個教訓,日後該怎麼好?”
沈昱想想也是,便帶著蔡柏那些人走遠了一些。
蔡柏主動對著沈昱檢討起了自己:“古文有雲,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我愧讀此言啊!沈兄,幸虧你來得及時,叫我們及時收手,才沒釀成大禍。”前麵熱血上頭時還不覺得,這會兒終於有些後怕了。朝中近來的局勢如何,他也是聽說過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苦子雲也說:“君子浩然之氣,不勝其大;小人自滿之氣,不勝其小。今日是我自滿了。”爭場子的這個局看似是衝著國子監那幫紈絝們去的,那個騙子算計的也是國子監的人,但其實也把他們這些太學的人的心理算計進去了。
如果他們這些太學子真有君子之風,騙子的算計就不可能成!
沈昱便說:“我們入太學的第一日,夫子們就告訴我們說,知易行難。行難,但仍要行。我們讀過多少聖人之言,即便倒背如流,若不能在日常生活中將聖人之言行出來,便不算讀懂了。今日這事算不得什麼大事,但以小見大,我們要引以為鑒。”他的語氣說不上多嚴厲,卻叫蔡柏幾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這邊呢,顏楚音提著把扇子當教鞭,叫紈絝們一個個站出來說自己做錯了什麼。說對了,可以免一扇子。說不對,那扇子專挑胳膊上肉多的地方打。
紈絝們絞儘腦汁地自省,這個說:“我錯了!不該看到太學的人就急眼。雖然他們太學那幫人酸得要死,但隻要沒酸到我身上,就不該笑他們酸……”
公主孫子說:“我不該給騙子打賞……”
顏楚音冷哼一聲,慢騰騰地舉起扇子。公主孫子見狀,立馬改口說:“不對不對……我、我不該認不出騙子!”其實也是沒想到騙子膽子那麼大,大搖大擺地迎了他們進來,因為現場還有彆的小吏,他們真沒想到那人是冒充的。
公主孫子用眼睛餘光觀察著顏楚音,見他好像還是不怎麼滿意的樣子,再次發揮急智,又改口說:“還有還有!還有……還有我平日裡不該縱著那些巴結我的人!當騙子巴結我時,我如果叫他滾了,就沒有後麵的這麼多事了。”
顏楚音這才滿意了,點著頭說:“你這個總結很好。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