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看一個年輕人到底是正經的讀書人,還是紈絝,難度並不大。
一般來說,讀書人都喜歡穿儒衫,總把自己往“風雅”的方向打扮。而像曹錄這樣的紈絝,什麼花花綠綠的衣服都有可能穿,就是不可能穿儒衫。而且曹錄身為世子,他身上的一些玉飾是國公世子才能用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顏楚音不愛穿得花花綠綠,但他從小到大就沒用過差東西!他的衣服哪怕看上去是素色的,其實也織著暗紋,陽光下能看得很清楚。而他從頭到腳的配飾,隨便哪個拿出來都能在京城換一套五進的大院子——哦,除了他的發帶。
蔣陞和婓鶴家裡雖然沒有爵位需要繼承,但他們也是官宦子弟啊!蔣陞個子高、身板挺直,一看就是習武之人,身上文氣不多。婓鶴倒是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但誰叫他緊挨著曹錄仨站著呢,和仨“紈絝”站一起的肯定也是紈絝。
那被曹錄叫做“好大一個傻子”的書生,一眼就能看出曹錄四個和他不是一路人。讀書人本就自視甚高,看到紈絝後,彆管怎樣心裡就先輕看了他們。
而心裡想什麼,眼神中肯定會帶出點什麼。
曹錄本來想拉著兄弟趕緊走的。畢竟是他當街罵人在先,他心虛啊!可注意到讀書人的那種眼神後,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早前他們定國公府被讀書人罵無禮可笑,雖然沈昱幫他找回了場子,但他還是單方麵厭了大多數的讀書人。
曹錄翻了一個大白眼:“看什麼看!傻子說得就是你!”
讀書人豈能受辱?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紈絝罵到了頭上,讀書人不想自降身份在大街上和他們相爭,隻搖頭說:“膏粱子弟,言但知飽食,不諳他務也。”
曹錄沒聽清楚,用小拇指捅了捅耳朵,挑釁似的問:“你說什麼?”
顏楚音聽清楚了,特彆不高興,指著那讀書人說:“原話奉還給你!”竟然敢說我好兄弟隻知道吃飯、彆的什麼都不會?!嗬,我好兄弟可沒被人騙啊!
讀書人嗤了一聲,正要回嘴,就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是賣繡品的女子!她都已經扯住了,但是很快的,可能是發現自己這個行為太失禮了,又急急忙忙鬆開。她低下頭,好似羞得不行,但還是沒忘了關心讀書人,壓低聲音說:“章公子,這些……隻怕是有來曆的,莫要得罪他們。”
嘖,把一個懂規矩但因為擔心章公子而著急失禮的好姑娘演得淋漓儘致。
讀書人越發心疼這位既可憐又善良的好姑娘。
蔣陞簡直都要看不下去了。總有那麼一些讀書人,正經的本事沒幾分,偏有些“救風塵”的愛好。早那麼幾十年,一個在路邊賣身葬父的女子都能把他們騙得團團轉。隻要那女子長得嬌柔些、哭得可憐些,嘴裡再說一些“舍棄自身去報生恩”的大義,總有幾個傻蛋會上當,完全看不到女子的手白嫩細膩,明顯不是貧家女該有的手,也看不到那具用破席子蓋著的“屍體”上的諸多不妥。
當然,讀書人被騙多了,慢慢也警惕了。
這些年賣身葬父的騙局不吃香了,騙子們便又玩出了新的花樣。蔣陞敢說這個賣繡品的女子和她口中的惡父肯定就是騙子!他們在讀書人麵前演得這麼真,圖得肯定不止他買繡品的十兩、二十兩銀子,隻怕圖的是他全部的身家!
偏這個書生還不識好人心!
蔣陞是一個好講公義的人。他雖不滿讀書人的態度,但還是秉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態度,勸了一句說:“這位書生,我們兄弟幾個久居京城,多少混出了一些麵子。若是這位姑娘實在需要幫助,我們可以幫她引薦去吉祥繡莊。那是宗室裡的一位老王妃經營的,尋常人都不敢跑去吉祥繡莊鬨事。”
如果這個姑娘真是一位家有惡父且惡父不顧她死活的可憐人,聽了蔣陞的話,肯定第一時間跪下給他磕頭道謝了。久居京城者不可能沒聽過吉祥繡莊!
偏那姑娘做出一副警惕的樣子,還不管不顧地往讀書人身後躲了躲。
這動作就好像是在說她覺得蔣陞四人不懷好意。
這姑娘並非是什麼國色天香的佳人,但她裝可憐的時候,一雙眼睛欲語還休好像藏著許多心事,這就比較吸引人了,五分的姿色一下子增到了七八分。
她那麼一躲,讀書人看向蔣陞幾個的表情越發厭惡,好似他們是當街強搶民女的好色之徒。讀書人護著姑娘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