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清楚了老鼠的路數之後,完全可以反向推理把真正的前朝遺孽找出來。顏楚音請杜明坐下,認真地問:“你當初在東得縣找人的時候……有沒有碰到過這樣一戶人家,一個從外地來的來曆存疑的啞巴女人,可能生過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如果還活著,大約六十七/八歲的樣子。這家人也跑外地逃過災。”
這話問得太含糊,杜明自然沒法第一時間給出答案。但因為主子表現得很鄭重,杜明心知不能隨意敷衍過去。他把那些調查經曆都在心裡回憶了一遍。
想了想,顏楚音又說:“這個啞巴女人,她估計沒法獨身跑到東得縣,也許她是被某個男的帶回來的。她生的孩子可能被傳過不是這個男人的孩子。”
杜明像是想起了什麼,遲疑地說:“額,好像是有這麼一家,就住在吳家人的隔壁村子裡,姓刁。刁家有個男的,曾從外地帶回來一個漂亮媳婦,隻是屬下沒聽說這個漂亮媳婦是啞巴。她來時就大著肚子,在村裡隻住了兩天,還沒怎麼和人打交道就生產了。最後艱難地生下一個女兒,自己難產去世了。”
那漂亮媳婦幾乎沒和外人接觸過。她因生孩子而難產去世,帶她回來的那個刁家男人便特彆厭惡那孩子,甚至想過由著那孩子餓死。一開始大家都覺得男人太狠心,後來才傳出消息說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再後來,這孩子被刁家的一鄰居抱走了,成了鄰居家的童養媳。但這個孩子也是命苦,和她娘一樣,好不容易長成了,結果也死在了難產上,死前隻留下一個可憐的女兒叫草兒。
這個草兒就和沈昱的母親差不多大。
草兒娘難產死了,草兒的日子也難過。草兒爹很快續娶了一個寡婦,由著寡婦磋磨草兒。等到逃災時,草兒很快就被家裡人賣了出去。聽說她家裡人為了賣出相對來說的高價,根本不管草兒死活,誰給的錢多就可以把草兒領走。
聽那村裡人的意思,草兒應該是被賣去了煙花之地。
杜明把自己打聽來的事情全都說了。顏楚音是當過差的,立刻聽出了裡頭的漏洞:“衙門裡有規定,不能買賣流民。這個草兒除非是給人當童養媳……”
顏楚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隻覺得一道驚雷劈在了他的頭上。
他刷得一下站了起來。衙門裡確實有規定不能買賣流民,可是他去年年底剛審過偽造戶籍、買賣流民的案子。這個草兒十有八/九是那案子裡的受害者!
祖籍東得省鄂安縣、年歲上大約是三十五六……顏楚音心裡快速閃過受害者名單,立刻找出了一個符合這些條件的人選——去年因病去世了的白柔柔!
白柔柔被賣到青樓二十多年。去年在案子爆發前一個月,她因病去世了。她在樓裡生過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先給賈成天做了外室,如今是賈成天的妾。
那個妾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茹兒。
不會吧不會吧,如果白柔柔真的是草兒,而草兒真的是第三子的血脈……因為她這一支一直是單傳,第三子的嫡係血脈傳到現在就隻剩賈家妾茹兒了?
顏楚音心疼草兒、茹兒這些女孩子的遭遇,即便是如今一心在賈家做妾的茹兒,顏楚音也隻是怒其不爭,但想想茹兒自小到大的生活環境,便無法坦然地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去批判茹兒的行為。她但凡受過好的教養,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啊。而她之所以沒有好的教養,不是她本人的錯,是那些罪人的錯!
現在忽然意識到她們可能和第三子有關……
作孽啊!
真真是作孽!
她們究竟倒了幾輩子的黴,竟然有了那樣的祖宗和這樣不幸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