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奮鬥勁一直拚到七十年代末——國營農場迎來了改天換地的製度改革。
政府不再管理經營,而是讓農場自負贏虧。
程少瑾和媳婦兒商量後,決定應聘農場總負責人。
上級部門求之不得。
自從改製政策推出以後,農場的不少乾部,以農場這些年上繳的公糧、肉豬等漂亮成績為踏板,升遷的升遷、調部門的調部門,走得快差不多了。
程少瑾願意站出來挑大梁,領導高興都來不及。
彼時,徐茵已經年過四十,依舊風韻猶存;程少瑾不到五十,兩鬢已有幾縷頭發染成銀絲,魅力卻不減當年。
程父程母一退休就搬來了北關,幫他們帶孩子、照顧家裡,以便小倆口安心工作。有徐茵暗中調理,兩老的身子骨一直都還行,最近提出想回老家頤養天年。
反而是經常下地、身子骨一向不錯的徐家二老,彆說七十大壽,六十大壽都沒熬過,於六五年冬被徐翠在南城跟一個有婦之夫有首尾的消息打擊得一倒不起。
彼時正處於嚴打時期,徐翠和那個男人雙雙被判了勞改。
消息傳回萬興村,把徐家二老氣得大病了一場,沒挨過那個冬天就相繼去世了。
倒是田守富,仍像原文裡寫的那樣,得知小寡婦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備受打擊,頹廢了一段時間後,想起前妻給他生過三個孩子,算算年紀,也差不多能進工廠當學徒了。於是回到萬興村想把三胞胎接去城裡,將來好給自己養老送終。
然而,收養三胞胎的那三戶人家豈是吃素的?他們可沒原身那麼好說話。不說投入的感情,光這十來年間供孩子吃穿用度的開銷呢?你田守富一句話“他們是我親兒子、我是他們親爹”就想把人帶走?誰給你的臉?
三戶人家和老田家割據戰似地拉扯了不少時間。
許是田守富掛在嘴上的“工人編製”和城裡人這張大餅過於誘人,最後,三胞胎仍然跟著他們爹進了城,允諾養父母家,進了大廠、掙到工資一定回來看他們……這大概就是劇情的魔力吧。
打那以後,徐茵就再沒回過萬興村。
不過每逢年關,會給徐老大家郵點農場產品。
轉眼,孩子們都大了。
恰逢高考恢複,成績最好的老大考取了首都大學;三兄弟裡最機靈的老二初中隻讀了一年,就死活不願意再往上讀了,跟著農場裡跑運輸的司機師傅學開貨車和檢修,立誌要把農場產品運往全國各地;性格溫順的老三,一直跟在夫妻倆身邊,不是跟著徐茵研究小麥水稻、提高稻麥畝產,就是幫程少瑾管理養殖場。
又過了幾年,自負盈虧的國有農場再一次迎來改革——國有農場允許私人承包了。
夫妻倆沒有任何猶豫,把農場整個兒承包了下來。
不過,這之後,除了一些事關決策性的決定,農場的日常打理交給了老三,他倆回到了老家縣城,陪程父程母養老、給他們送終。
國家允許商品房買賣以後,兩口子在縣城緊鄰市心公園的地段購買了一座四合小院,享受安逸的養老生活。
“一輩子忙忙碌碌的,也就這時候才算空閒。”
陽光明媚的暖春,程少瑾準備好兌涼水的熱水和梳子、毛巾,蹲在台階前給徐茵洗頭。
徐茵合著眼靠在躺椅上,享受著他簡直能媲美五星級待遇的洗頭服務。
陽光灑在身上,曬得人渾身上下暖烘烘的,讓人不禁想打瞌睡。
迷迷糊糊間,聽他叨叨絮絮地說道:“這些年,都沒帶你出去走走,老大上學的城市、老二跑運輸的地方,都說美得很,可惜從前咱倆都忙,現在總算有時間了,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
也是,這輩子,她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北關;去過唯一的外省市,也是北關。
但在她眼裡,最美的地方亦是北關。
因為,那裡是她無處可去時吾心安處的地方,是踏踏實實奮鬥了半輩子的地方,也是與他相遇、相愛的地方。
那片肥沃的黑土地,如今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祖國北部的邊陲。
昔日北大荒,今日北大倉,它讓國人端牢了飯碗、承接了生命的希望。
過往的一幕幕,如放電影一般在她腦海回顧了一遍。
半晌,她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緩緩睜開眸子,迎上男人看過來的關切目光。
“你想去哪兒?”她問他。
那些城市,她哪個沒去過?
他溫煦地笑:“我都行。”
“那我們就一個一個遊覽過去,一直到白發蒼蒼、走不動為止?”
“好。”
{本篇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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