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廠辦門口簽字領錢的職工排成了長龍。
徐伍一來的比較早,排在頭幾個。
來廠辦幫忙的周全才看到他在隊伍裡,心裡很是不高興:“老徐,合著早上那些話白跟你說了!你的目光咋這麼短淺呢,唉……”
他本來還想用“你們看老徐都沒來”這套說辭遊說其他職工的。這下還得另外想一套說辭。
徐父要是沒從閨女那聽說,老周跟廠裡簽了保崗協議,這會兒興許還會愧疚,覺得辜負了老周的好意。但現在嘛,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老周啊,我們跟你不一樣,家裡沒錢是一方麵,再者繼續留下也沒啥保障,倒不如拿著這筆補償金,去外頭謀個小生意。”
周全才:“……”
心說這老家夥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擔心繼續說下去露餡,周全才沒再繼續跟徐父嘮嗑,轉頭遊說其他職工去了。
廠裡答應和他簽保崗協議是有條件的——得幫廠裡留一批願意出錢幫廠裡渡難關的冤大頭。完不成或完成得差,保崗協議還不一定生效。
他這兩天費儘口舌,才說服了零星幾個人沒來簽字,離廠裡交給他的留人指標遠得很呢。
周全才走後,排在徐父後頭的職工問道:“老徐,你剛說的留下沒保障啥意思?不是說借五萬給廠裡,就能保住崗位嗎?”
徐父當然不可能出賣閨女,他用自己理解的意思說給對方聽:“聽說咱們這片區的鐵礦挖得差不多了,廠裡不需要這麼多職工才讓我們下崗的,不是什麼改製。我尋思那留下能有啥保障?鐵礦遲早會挖完,到時候人人都得下崗。既然早晚要下崗,倒不如現在就認命,領了補償金去外頭尋尋機會。”
“老徐你這話說得太對了!我其實早些時候也聽說過一點風聲,可老周跟我說,廠子是因為改製的原因,一時半會遇到了點困難,等挺過難關,還是會好起來的。到時候留下的都是骨乾……要不是我媳婦生孩子要用到錢,早就信他的留下了。”
徐父砸吧了一下嘴:“老周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我回頭想想,他又不是廠領導,他的保證能有啥用?”
“對啊!老周又不是廠領導,他的話能信嗎?幸好家裡用錢緊張來簽字了,要是真信了他,回頭兩頭落不著好。”
“這時候多虧我媳婦目光短,隻想拿到現錢,才逼我來簽字。”
“看來這個時候還是沒錢好,拿了就跑。”
“哈哈哈!”
排成長隊的職工像接龍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表示還是領錢好,留下的話不僅兩萬塊看不到,還得倒貼三萬進去,問題是過不多久還得下崗。到那時候,貼進去的錢能不能拿回來都不好說。
周全才好不容易遊說了幾個,出去撒了泡尿、抽了根煙,回來想趕在職工簽字前再遊說一撥,抬頭就看到剛答應了他的職工又在隊伍裡了,說是後悔了,還是領錢下崗吧。
“……”
他懵了:咋回事?
徐伍一一看不對,老周不會找他算賬吧?
趕緊簽完字、領了錢走人。
哦不對!忘了找廠辦同誌打聽房改房的事了。
徐茵走進來時,見她爹已經簽完字、領了錢,正跟廠辦的一個小年輕低聲說著什麼,她走過去,手一伸:“爸,錢呢?”
徐父:“……”
敗家孩子!
讓你爹我多拿會兒怎麼了?我又不是你媽,錢在我兜裡又不會飛去丈母娘家。
心裡這麼想,但手還是老實地伸進褲兜,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到閨女手裡。
旁邊的職工看到了,打趣地問:“老徐,怎的你家管錢的換人了?不是你媳婦改成你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