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夏天的夜晚悶熱多雨,整條街道都回響著濕噠噠的雨珠碎裂之聲,天空被厚重的積雨雲占據,丟失了星月。
無人的公交站台上,昏黃的燈光灑落下來,福澤諭吉沉默不語地站在不被燈光籠罩著的陰影處,一如既往地穿著羽織,手上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微微前傾著,把他整副麵容隱匿在扇麵之下。
他按照江戶川亂步的吩咐與異能特務科進行了交涉,正在這裡等待著一個人。
遠處傳來公交車特有的呼哧聲,路麵被碾壓而過的積水濺起,潑灑在兩邊的綠化帶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泥點。
來了。
福澤諭吉在心中默念著。
11點34分,廣台站,最後一班公交車。
在一陣水花飛濺後,這輛色澤黯淡掉漆之後露出了斑斑鐵鏽的老舊公交車停在了他的麵前。
福澤諭吉收了傘,隨手甩去扇麵上滾落著的雨珠,低頭垂首,注意著不露出真實麵容,若無其事地上了車。
同樣昏暗的公交車內隻有一個乘客,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上,看起來像是個深夜加班的上班族,穿著一身有了微微褶皺的體麵西服,雙手抱著公文包,低垂著頭顱正閉目休息著。
福澤諭吉麵色平穩,在重新啟動開向下一站的搖晃公交車上穩穩走向最後一排座位,與他隔著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窗外景色的變換漸漸快了起來,一盞盞沉默佇立在路邊的路燈給公交車內帶來一陣陣轉瞬即逝的光亮,老舊公交車糟糕的隔音隔絕不了嘈雜的雨聲,即使是無人出聲的公交車內也充斥著噪音。
福澤諭吉就坐在並不舒適的公交車座位上安靜地等待著。
在公交車內再一次落入光亮之後短暫的漆黑之時,福澤諭吉感受到了指尖傳來的輕微壓感。
他沒有回頭,緩慢而耐心一點點將那份筆記本一樣的物件收進了寬大的羽織衣袖之中,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來。
嗤————
公交車的速度漸漸減了下來,如同疲憊衰老的動物一般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歎息聲。
閉目養神的上班族在慣性之下向前傾了一下,在忽如其來的晃動下睜開了還帶著困意的眼睛,看了一
下窗外的景色。
他慌慌張張地帶著公文包站起身來,說著抱歉側著身子經過了福澤諭吉,在公交車重新啟動之前下了車,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神色。
而福澤諭吉摩挲著他收進了衣袖像是這輛公交車一樣滿是老舊痕跡的筆記本,繼續沉默地等待著下一站。
。
織田作之助今天從他現在的上司江戶川亂步那裡領到了一個奇怪的任務。
——把一封信交給某個人。
但是江戶川亂步既沒有告訴他要交給誰,也沒有告訴他交付信件的時間和地點。
江戶川亂步隻是這樣跟他說,“織田你就把信件帶在身上普通下班回家就好了。”
他正拿著一包快要吃空的薯片,努力伸手去夠袋子底部最後一片完整的薯片,連交代任務的語氣都顯得漫不經心,“他會自己去取的。”
織田作之助什麼也沒有問,就隻是普普通通地接下了那封信件把它放進西裝的內袋裡,像江戶川亂步交代的那樣一如往常地下了班。
之後他打算去看望住在咖喱店老板那裡的孩子們,於是去江戶川亂步常去的那家零食店裡選了一些粗點心。
抱著滿滿一大袋的粗點心,織田作之助又在街邊一家精品店看見了可愛的玩偶,想起來五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咲樂的玩偶有些舊了,於是進去買下了那隻玩偶,一起帶去了孩子們那裡。
在放下裝著粗點心的紙袋之後,織田作之助舒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因為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肩膀,忽然想起來江戶川亂步交代的任務,將手伸進西裝外套裡麵摸了摸內袋。
是空的。
。
福澤諭吉按照江戶川亂步的交代,在從阪口安吾那裡取到了他的筆記本,裡麵記載著港口黑手黨內部各個部門成員的殘缺名單,越是底層的人員的資料就詳細,越到上層則越簡略,甚至五大乾部和首領甚至隻有一些名字性彆的基本資料,連喜好都是靠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自行猜測的。
除此之外還附帶著一份從後勤部的碎紙機中複原的3月份財政支出。
有著異能力[墮落論]的阪口安吾在獲取情報方麵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了,尤其是他混進了港口黑手黨內部,能夠獲取的資料就
更多了。
但即使這樣,在阪口安吾上交的這份手稿中依舊有著大塊大塊的空白。
這並非是他沒能獲得的情報,而是時刻監控著他心聲的窺心者不允許他傳遞給外界的資料。
而既然福澤諭吉能拿到這份資料,異能特務科自然也能拿到,福澤諭吉對比過異能特務科內部備份過的情報,發現除去人員名單有細微的變動之外,他額外獲取的東西就是這一份財政支出賬單了。
江戶川亂步在一開始就跟他說了——
“重要的不是你從阪口安吾手中拿到了什麼東西,而是你能拿到多少東西。”他隨手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幾個關鍵詞遞給福澤諭吉,說道,“為了讓你能理解,你就在那份你多獲得的資料中找這幾個關鍵詞好了。”
福澤諭吉記下了那張紙上寫著的潦草字跡。
窺心者、C-1701、甜蜜戀情之屋、石上鐵造、宇智波佐助、忍術、番茄、入間燒烤屋……
都是看起來沒有什麼關聯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