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回神的時候,麵對的就是這樣鴉雀無聲的韋恩大宅，她甚至聽不到咀嚼的聲音——哪怕某些人嘴裡含著食物。
空氣靜默得近乎是死寂。
艾薇：……
艾薇：？
“你們這是怎麼了。”
氣氛實在是奇怪，少女覺得自己有點頭暈,所以她把目光投向最容易套話（？）的迪克,目光中透出疑問，“大哥？”
“嗯,啊，呃——”
如果我說網戀的男生都不是好人，你應該注意社交距離,小心被騙財騙身，艾薇會不會很有意見？現在的小女孩都是很叛逆的,應該說，像艾薇這樣溫柔體貼又懂事的乖孩子才是珍稀物種。
根據老蝙蝠收集到的資料，艾薇好像還沒有談過戀愛呢，感謝種花家不許早戀的規定,也感謝艾薇的乖巧聽話。
但是現在到了美國,也已經過了會被種花家稱作早戀的年紀，女孩現在正是對愛情抱有好奇的時候。這些男生隻要長得稍微看得過去,再耍點男人都心知肚明的手段，艾薇這樣天真單純善良溫柔體貼（此處省略一萬個詞語）的姑娘就是很容易被哄了去,然後因為感情的挫折偷偷在家裡哭。
迪克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想要看到那一幕，他相信老蝙蝠內心裡也肯定全是抗拒。
可——
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自己要是直說的話,會不會反而把她的叛逆心激起來？要是艾薇根本就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結果被自己點醒了，迪克非常確定，自己等下回房間了就會抱著被子哭,順便抽自己兩個嘴巴子，都用不著彆人動手。
那自己現在應該怎麼說，才能讓艾薇不叛逆的同時，又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呢？
迪克那條靈活的舌頭難得地打了結，說不出話來。
“迪克？”
沒有得到回答，艾薇眼底的疑惑更加濃烈了。
提姆在一旁，忍不住想要揉太陽穴。
“沒什麼，他大概就是有點驚訝，其實我們也是，畢竟很少聽說你有異性的朋友。而且，聽起來你們關係還不錯。”
小總裁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單純感慨一句，“你們不是昨天才見麵嗎？既然覺得遺憾，怎麼不留他多待幾天。”
“我倒是想啊，可他有事情要做，我是說，他都已經買好機票了。”
我難道就不想從他嘴裡多騙一點關於我的事情？
我也很遺憾的好嗎。
少女悠悠歎氣。
雖然艾薇本人並沒有這個意思，但她的表情，還有她的說法，都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某個微妙的方向。
迪克的表情已經逐漸開始扭曲了。
自認為非常冷靜的提姆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又優雅自然地放下。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受到影響。
雖然他並沒有意識到，杯子裡是自己最討厭的熱牛奶。
“事情很著急嗎？如果隻是因為機票，其實可以改簽，韋恩家又不是付不起這筆錢。我們都很願意幫忙的。”
胡說！誰願意幫忙了？
迪克在一旁撇嘴，但是他明智地沒有開口。
艾薇長長地“嗯——”了一聲。
這件事怎麼說呢？
賽羅是要去拯救世界（劃掉），打敗他的宇宙裡的敵人，他肯定是有事情要做的；但要說很著急吧——這種事情其實要看他本人。反正艾薇覺得，如果自己沒有試圖從他嘴裡套話，這個大男孩應該能在地球上多留兩天。
他對這個地球好像還是挺感興趣的。
——所以歸根結底都是我的問題？
對於提姆這樣好像隻是隨口一問的態度，少女也不確定，自己是應該說模棱兩可的實話，還是就是“啊對，他確實很忙。”。
“既然急著回家，多半是有事情要做的。何況，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本來就沒法在一個地方久待。你們這個年紀時不也是這個脾氣？可沒少讓阿福操心。”
布魯斯.韋恩永遠從提姆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話，還用指節敲了敲桌麵。
“既然是朋友，要是舍不得的話，之後肯定還會經常能見麵的。如果那孩子在意錢的問題，韋恩家完全可以承擔這幾張機票，大不了從甜心你的零用錢裡扣。”
“……嗯？我有零用錢？”
——這是艾薇。
回家沒幾天，老父親就強行塞過來好幾張黑卡，然後艾薇就再也沒有跟他談過錢的問題了。不過她刷卡的頻率其實很低。畢竟都已經是這個年紀了，獨立自主十幾年，比起啃老，她想要花自己賺的錢。
隻是覺得這樣太疏離太客氣，會傷家人的心，才被她強行忍住。
但是，聽父親的意思，這好像不能叫零用錢吧。難不成他還要從這卡裡扣機票錢？醒醒，卡是你的名字，你這是左手轉右手，中間指不定還得扣稅呢，你圖什麼啊。
“嗯？零用錢夠扣嗎？”
——這是迪克。
當年布魯斯也不知道學了什麼，說是要讓他們獨立自主，所以要求這幾個大男孩得靠做家務賺零花，而且“工資”隻有五美元。這要是用來抵機票錢，那男生隻要多來幾趟，艾薇一輩子的零花估計都不可能再拿到手了。
還是說老蝙蝠又重女輕男，給艾薇的零花錢跟自己的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
布魯斯朝迪克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迪克果斷閉嘴。
其實這個套路非常不錯。
小總裁在心裡說，並不是自吹自擂。
一般來說聽到家人這樣講，無論他們兩個有沒有在一起，隻要稍微抱有好感，女孩子多半都會生出“他是不是不太在乎我，所以才急著回家”這樣的念頭。尤其是，看艾薇的表現，那個男生並沒有跟她說過，因為某個原因，他必須立刻回去。
彆說，這還要讓家裡人都為之費心，小姑娘就更容易鬨情緒了。
艾薇多半不會說他們的建議，隻會自己在內心裡糾結，糾結著糾結著，這段感情就得gameover。如果艾薇把機票的事情說了也沒事。有自尊的男生肯定不會接受，說不定還會鬨彆扭；而沒有自尊的男生——韋恩家難道還對付不了這種人嗎？
提姆不是要拆散他們，當然不是。
他可不是迪克那個過激妹控，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他隻會覺得浪費時間。
但是吧，自己也隻是隨口一說，如果那個男生連這樣普普通通的小“考驗”都無法通過，那他們兩個根本就沒有可能。何必放任艾薇越陷越深，最後在感情上受了傷，回家哭呢？這就純純是浪費艾薇的時間了。
所以自己提前考慮一下這件事，扔個小難題給他們，還是很有必要的。
就是這樣。
不過艾薇好像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東西，她正在和父親小聲討論“我什麼時候有過零花錢……我不是說黑卡……不，我花錢了啊，我不是一直在刷卡嗎？我沒有跟你客氣，不是拘束，父親你不能這麼想——”
那張清新俏麗的麵孔上還存有天真和懵懂。
我一直覺得她根本就沒開竅。
現在看這個反應也很像。
是大家都想多了嗎？
小總裁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艾薇剛才的話，和露出的表情，然後他還是決定有備無患，未雨綢繆。
——等艾薇開竅的時候，大概就什麼都晚了。
現在提前考慮才是正確的行為。
這很合理。
已經說服了自己（？）的提姆拿起杯子來，又抿了一口，然後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嘴裡不知何時已經都是奶腥味。
“……”
黑發藍眼的年輕人看了看手裡的杯子，原本裝的滿滿的都是熱牛奶，現在居然已經被他灌下去了小半杯。最有趣的是，他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滿嘴都是令他抗拒的味道。
要是阿福知道，他大概做夢都能笑醒。
提姆沉默三秒鐘，果斷把杯子重新放回桌麵上。
*
*
*
吃飽喝足，回到房間。
現在就是秋後算賬的好時機。
“所以——在賽羅跟我說了這麼多東西之後，你沒有什麼要跟我交代的嗎，親愛的？”
“……”
“莉莉？”
“他也沒有說很多東西吧，就說了一件事，還講得模棱兩可的。”
雖然這是因為賽羅本人確實不太清楚情況。
莉莉明智地咽下後半句話。
聽到她這麼說，已經倒在床上的艾薇強撐著坐了起來，也不說話，漂亮的眼睛就這麼盯著眼前的投影。對上這樣的眼神，莉莉一時間居然慶幸自己沒有實體，否則器材零件多半都快要燒壞了。
是因為愧疚，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糾結？
這個問題就暫時不考慮了。
“你想問的就問我，我保證不說假話，姐姐。”
事實證明，莉莉永遠拿艾薇沒有辦法，無論是她失憶前，還是失憶後。
人工智能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似乎閃爍過流光。
她的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不再像是鬨脾氣的小孩子。
但是這種假象騙不了熟悉她的艾薇。
“不會說假話，但是可以不說，對不對？”
黑發的少女托住下頜，笑眯眯地問。
莉莉裝模作樣地扭開了頭。
“好啦，好啦。”
最後還是艾薇輕輕笑出聲，她選擇後退一步，“我知道的，不是逼你，不是為難你。我就是想知道，在賽羅說了那些消息之後——你有沒有可以補充的了？”
“……這還是透題吧。”
“反正又沒有老師批卷，怕什麼。”
少女擺了擺手，神色中透出一點狡黠。
“那你至少能告訴我，他說得對不對吧，嗯？”
“……”
“莉莉——這個都不能說嗎~”
艾薇故意拉長了尾音。
跟某個渾身都是邪氣的無幻魔人不一樣，少女用這種口吻說話的時候，隻會顯得嬌憨又可愛。尤其是，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還在專注地凝視著你，還在凝視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