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閉著眼睛，乖乖任由他動作。
她看起來乖巧而又溫順。
——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傷口還疼嗎？”
伽古拉的語氣很平淡，並不是往日裡那種甜膩到危險的腔調，於是就仿佛蘊含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少女似乎歪了一下腦袋。
“還好？”她儘量讓口吻顯得輕鬆一點，“有一點點疼，不過就是一點點，我早就習慣啦。反正等下傷就全好了，這算不了什麼的。不過我們可能得去買一身衣服，穿這個出門，彆人會不會把我當成是乞丐呢emmm。”
“……”
某位男朋友並沒有回話。
所以艾薇的表情就更加迷茫，她似乎是想要睜眼。
“彆亂動，除非你想要我碰到你的眼睛。”男人低聲說，語氣意味不明。
“哦~”
女孩子乖巧地應了一聲，又乖乖地做回了雕像。
伽古拉靜靜看著她。
艾薇有一張非常有親和力的麵孔。也許是相由心生，她很漂亮，但是卻是一種柔和清新的美，不具備太多的侵略性。這點跟他完全不同——像他們這種渾身都是黑暗力量的家夥，外表再有迷惑力，也會在某些時刻透出危險感，讓人類生出本能的警惕心。
像艾薇這樣的女孩子，就算她意外流落到了某顆星球，被發現是黑戶，絕大多數人也隻會覺得她無辜又可憐，是被壞人傷害了的好姑娘。
而自己——嗯，就算自己弄到了身份證明，警察看到自己，也會想要舉槍吧，大概？
伽古拉原本根本就不把這個當成是問題。
被當成是壞人就是壞人好了。他是臭名昭著的雇傭兵，做過的惡事不止上百件，身上的力量也充滿了破壞性。走到哪裡都被人懷疑警惕，這才是常理，要是他們輕而易舉地就相信了自己，伽古拉才要懷疑，這顆星球是不是傻得已經瀕臨毀滅了。
就算他還沒有做壞事又怎麼樣呢？被誤會了又能怎麼樣呢？
就像那些蠢貨說的——自己現在不做什麼，以後也多半是會做的。這是真話，伽古拉本人也這麼覺得。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被冤枉了。
所以，無論是多大的敵意，他都接受得很輕鬆。
……
前提是，這一切沒有影響到眼前的傻姑娘。
停留在麵頰處的力道已經消失了好幾秒。
艾薇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對上的就是伽古拉深邃晦澀的眼眸，幽冷的黑色如同藏著無邊深淵，此刻沒有了浮於表麵的溫存或者是笑意，顯得格外懾人。是膽小的普通人看到之後，大概會嚇得尖叫一聲，趕緊逃跑的程度。
“怎麼啦？”
然而艾薇絲毫沒有害怕的情緒，她的臉上是全然的信任，眸光也依舊清澈溫柔，“是想到什麼事情了嗎？”
“你考不考慮之後分開行動呢？”
“……啊？為什麼？”
“你是在認真問這個問題嗎。”
“當然。我們沒有分開的理由吧，我們不是一直配合得很好嗎？怎麼，你終於嫌棄我太弱了，你要拋棄我了？可你明明說好要把我教得很厲害的，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明明還沒有出師！”
少女嚴肅地提出抗議。
伽古拉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是在猶豫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又想要分開了，可艾薇還是果斷地添油加醋，撒嬌賣乖——這是她已經非常熟練了的哄男朋友流程。“你不能這麼殘忍的伽古。你想想，萬一我再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呢？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大概就要死掉了，你真的舍得嗎？你是不是已經看我不順眼，所以不想要我了，那也不能這麼絕情吧qwq。”
可是這一次，伽古拉斯.伽古拉並沒有露出心軟的表情。
相反，他微微挑起唇角，像極了一個冷笑。而他的眼神裡也似乎有著嘲諷，或者說是自嘲的味道。
“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會遇到今天的情況。”
“你不要這麼說啊——”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男人溫聲細語，眸光更加幽深。
艾薇一時就被卡成了啞巴。
——是的，這的確是事實，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奈克瑟斯一開始其實是被這顆星球上的人信任的，直到無幻魔人出現，而在防衛隊攻擊他的時候，奈克瑟斯衝出來保護了這個“敵人”。有那麼一段時間，奈克瑟斯幾乎要麵對怪獸和防衛軍的混合雙打。
雖然艾薇不太明白，這些家夥為什麼不能先消滅怪獸，再來跟自己“友好交流”。誰比較有威脅性，他們都看不懂的嗎？
（防衛隊：所以我們確實覺得你比較有威脅性啊。）
也正是這段時間留下的隱患，最後出場的敵人才先走了“攻心”路線，欺騙政府高層，奈克瑟斯才是真正的入侵者。他其實跟反派是一夥的，在假裝成他們的救世主，目的是兵不血刃拿下這顆星球。
那些傻蛋高層居然也真的相信了。
艾薇之所以打boss打得那麼困難，就是因為這些蠢貨先用自己的最強武器轟炸了奈克瑟斯，現在她一身的傷，有一半都是被“友軍”打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些高層就算懷疑奈克瑟斯，也不會這麼快就相信，也不會真的把事情做得這麼絕。而最該和奈克瑟斯站在同一邊的防衛隊，也不會袖手旁觀，隻要他們表示抗議，那些政府人員總是要猶豫一下的。
所以事實就是如此啊。
不是自己，艾薇從來不至於落到萬夫所指的境地。
她明明是正義的英雄，是光明，是善良，是真正的救世主。
為了維護自己，有多少次，她明明拯救了那個世界，拯救了無辜的人，卻沒有得到感激。那些蠢貨咒罵著驅逐奈克瑟斯，好像之前不是他們跪地尋求保護一樣。
伽古拉不在乎這些傻子的想法。
可是他知道，艾薇其實是會為了這種事情而感到難過的，哪怕她明麵上永遠是燦爛的微笑，給他的永遠是信任又溫柔的目光。
何必呢？
黑暗和光明本就永遠走不到一起，現在這一切，不過是他們兩個的強求。讓一切回到正軌，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我們分開吧。”
伽古拉輕輕幫艾薇拍掉肩膀上的泥土，不讓這些臟物沾到她還沒有愈合的傷口，動作堪稱溫柔。可是他的語氣卻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堅決，仿佛自己麵對的是陌生人，甚至是一個敵人。
艾薇真的愣住了。
“……你在說什麼呀。”
認真的嗎？你剛才是不是被那個怪獸打得腦袋壞掉了？
“我很認真，如果沒有聽清的話，我可以再重複一遍。”
男人語氣淡淡。他收回手帕，艾薇已經很久沒看到，那雙黑色的眼眸看向自己時，露出的是這樣冰冷疏離的目光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瞬間變得那麼遠，哪怕自己隻要稍微走近一步，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這種無聊的遊戲我已經玩夠了，正義的英雄喜歡做好事，可我就是一個單純的惡人。拯救世界的樂子我看得夠多了，我現在不想再繼續看，那就到此為止吧。”
“氣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伽古，你——”
“我現在看起來不夠認真嗎？那是需要我再認真地跟你說一遍？”
男人仿佛在笑，可是他的眼睛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艾薇僵硬在原地。
也許是因為他的話真的很傷人吧。
伽古拉看到那雙美麗的眼眸中似乎浮現一點波瀾，一點水色，仿佛真的很難過。他不想要看到這樣的目光，所以試圖移開視線，隻是又強行忍住了。
“下次記得不要跟我這樣的惡徒打交道，因為我們說出來的話都是騙你的，艾薇小姐。你該去跟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你自己心裡很清楚，彆再犯傻了。”
是的，她應該有著光輝燦爛的人生，應該有著一段毫無陰霾的愛情。
而不是為了自己反複受傷，反複痛苦。
何必呢？沒有這個必要。
自己以後也沒有資格再為了她和彆人的來往而斤斤計較。
他本來不該計較這些，他變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而她——她也不該被自己限製了本心。
一個奧特曼人間體，喜歡和光之戰士來往，難道是什麼錯事嗎？可是因為自己莫名其妙地情緒，她必須要跟那些傻子保持距離，要花費時間來哄自己，簽一堆的霸王條款。這本來就是錯的，自己應該糾正這個錯誤。
……
這大概已經是他伽古拉斯.伽古拉最後的溫柔了吧。
他“善良”得簡直都不像是自己了。
男人轉身。
“你要走？你要去哪裡？”
身後，少女的聲音似乎也變了腔調，變得冰涼起來。她好像是真的生了氣。
很好，生氣是應該的，或者你應該恨我。
——這就是光明與黑暗之間應該保持的狀態。
伽古拉沒有回答。
他已經準備好離開這顆星球。
“你是不是被那個怪獸打壞腦袋了啊你！”
艾薇的聲音裡終於透出惱怒來，隻是內容……？
伽古拉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他就被人從身後一撞，直接被按到了地上。少女第一次那麼有力氣，直接將他翻過來，死死按著他的肩膀，漂亮的眼眸裡仿佛在跳躍著火光。
“就算是為我好，也不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怎麼，你是想跟我表演泡沫肥皂狗血劇嗎？那我跟你講，我不接受！不會說話的話你就閉嘴，聽我說！”
“你——”
“你今天要是敢推開我，你敢跑，明天我就去光之國，向全宇宙發布無幻魔人騙身騙心的新聞，看看我們兩個誰先受不了這個名聲！”
“……艾薇？”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你清醒一點？
（艾薇：嗬嗬！我清醒的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