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像極了死亡。
就像是剛才消散的奈克瑟斯一樣，伽古拉懷裡的少女也融化成無數金色的光粒子，微風一過，就化作點點閃爍的螢火蟲，飄舞在這座荒坡之上，將整個世界都點綴得流光溢彩。
這個畫麵真的很美。
但是，用不了一分鐘，這樣用生命構造的美麗就會消失。這顆地球，甚至是這個宇宙，都不會再有艾薇停留過的痕跡。
這是悲哀呢，還是可笑？
伽古拉斯.伽古拉緩緩站起了身。
不遠處，城市裡的居民還在瘋狂地歡慶。
不知道是誰連著放了一打的煙花，閃亮的流光從地麵噴射到高空中，然後綻放出各種璀璨美麗的圖案，漆黑的夜幕都被映照得猶如白晝。
男人仰頭，靜靜看著這一幕。
許多顆閃爍的光點在朝著他的方向墜落。
多好看的夜晚。
又是多麼愉快歡快的氣氛啊。
隔了這麼遠，伽古拉還是聽到了那些普通人的歡呼大笑聲。
他神色堪稱漠然。
五彩斑斕的煙花，照亮了男人那雙黑色的眼睛，卻沒有驅散他眼睛裡那些陰沉晦澀的情緒。光明屬於這個世界，而黑暗凝聚在他的眼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荒坡上空無一人，隻有寂寥的風聲，不斷吹動著周圍的樹枝，發出難聽的尖嘯聲。
*
*
*
“艾薇？”
“……”
依舊是一片靜默。
伽古拉沒有聽到回答。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道身影旁邊的。
他緩緩蹲下來。
此時躺在這裡的，確實是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女孩，眉眼精致而溫婉，有著很強的親和力。隻是此時，她的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顯得她多出某種病美人一樣的破敗感。
即便湊近了看，少女身形依舊纖細，完全不是一個戰士該有的樣子。
她本來應該是被世人寵愛著的小公主，卻無數次走在生死邊緣。暫且不討論她無數次的重傷，如果將她每次被宇宙驅逐，都當成是她的死亡……那這姑娘也已經不止一次失去了生命。
但是，這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伽古拉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艾薇的麵頰。
……
是真實的觸感。
這女孩現在確實還真實存在在這兒，她沒有再次被排斥出自己的“故鄉”。
明明臉色那麼白，可他手指觸碰到的，卻是一片滾燙。
——她好像發燒了。
“……艾薇。”
伽古拉不知道，自己是在用什麼口吻，呼喊著這個名字。
黑發的姑娘微微睜開眼睛。
大概是因為現在重傷瀕死的狀態，艾薇沒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她隻知道這人身上的是叫她安心的氣息，她可以繼續睡過去，直到醒來的時候，又變成一個生龍活虎的自己。
這個氣息很熟悉，非常熟悉。
這是一個她可以依賴的人。
也許是因為實在太過疼痛，太過難受，少女想要微笑，可是到了最後，微弱的聲音裡卻有些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委屈。
“是你——”
雖然我現在不太確定你是誰，但是我知道，你是我認識的人，我熟悉的人，我信任的人。所以……
“我還在這個世界嗎？我沒有離開嗎？還是說，這又是一個新的宇宙？”
男人沉默了一秒鐘。
——這其實才是艾薇的心魔。
伽古拉對自己說。
可是她偽裝得那麼好，以至於，連他這個男友，也過了很長時間，也發現這一點。而，發現之後，卻找不到安慰她的說法。
說自己會一直陪著她什麼的……
艾薇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伽古拉斯.伽古拉會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這個事實。
她隻是厭惡自己始終作為“客人”被排斥的人生。
即便有人陪伴，也無法驅散的孤獨。
“……對，你還在這兒。”
伽古拉聽見自己這麼回答，“好好休息吧，你現在應該休息。”
“是嗎？謝謝……”
真好啊，這一次，我居然沒有離開。
……
說起來，我為什麼會覺得我該離開呢？之前的我去了哪裡？
艾薇昏昏沉沉的腦袋想不起來答案。
她也無力去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少女的呼吸逐漸微弱，也逐漸平穩，說不好她是睡了過去，還是又昏了過去。男人早就將黑發的女孩子摟抱進懷中，此時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一片滾燙，簡直要將他的掌心都燃燒起來。
艾薇原本過於蒼白的麵孔上都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
伽古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但是下一秒，他就將少女橫抱了起來。
男人抬起頭，看著天空。
海帕傑頓還在和那些稀奇古怪的人類纏鬥——不，其實稱不上是纏鬥。伽古拉能看得出來，海帕傑頓根本不把這幾隻小螞蟻放在眼裡，他們的攻擊幾乎無法弄痛它。怪獸更專心於破壞哥譚、破壞地球。
但是，就在它即將發出攻擊的時候，它的動作突然停止，仿佛是被誰叫住。
海帕傑頓是究極生物兵器，它背後多半是有主使的，現在看來，這位主使還有些彆的目的，不僅僅是破壞這顆星球。
但是這都和現在的伽古拉斯.伽古拉沒關係。
男人微微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孩。
——她的體重似乎變得更輕了。
海帕傑頓似乎有撤離的意思，那麼，所謂的蝙蝠俠，是準備等敵人離開之後，再來裝模作樣地尋找自己的孩子嗎？
真是個好父親啊。
那就不必再勞煩他了。
伽古拉的身形消失在這片殘垣斷壁之間。
*
*
*
“稍微等一等。”
“你說什麼？”
剛剛看到奈克瑟斯奧特曼被擊敗的百特星人笑得很開心，也很殘酷，哪怕這些奇奇怪怪的地球人搞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圍剿海帕傑頓，也沒能影響到他的好心情——畢竟這些螻蟻怎麼可能傷得到他的得意作？
他正要命令海帕傑頓毀掉這座城市，就聽到美菲拉斯星人這麼說。
百特星人扭頭看來，眼神中透出狐疑和不解。
美菲拉斯星人隻是微笑。
“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現在不毀掉這顆星球，你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剛才被這些地球人傷到腦袋了吧。”
百特星人毫不猶豫地質問。
他的“同伴”在搖頭。
“如果我是要毀掉這顆星球，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但是，我的朋友，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打敗奧特曼，是殺死光之戰士，你弄錯了。”
“那個奧特曼已經失敗了！”
“他還會回來的。”
“胡說！他已經被我的海帕傑頓殺死了！”
“相信我，我的朋友，我很了解這些光之戰士，他們的生命力都很頑強，海帕傑頓剛才沒有打中他的要害，他一定還活著，而且他還會回來送死。所以，請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暫時停止破壞城市，等到那個光之戰士能再次回到戰場上，我們才能真正地殺死他。”
“這——”
“拜托了，我的朋友。”
“……倒也不是不可以。”擁有了海帕傑頓、自認為舉世無敵的百特星人，不介意答應“朋友”這個小小的願望，但是他還是有點不明白，語氣中也透出懷疑，“可，這跟我們破壞城市有什麼關係。我們毀了這顆星球，讓那個家夥變得憤怒，他才不會逃避，才會站出來送死，不是嗎。你為什麼要逆其道而行之。”
“因為這涉及到了我之後真正要玩的遊戲。”
美菲拉斯星人的聲音很輕，輕到百特星人都沒能聽到他說的話。
“什麼？你說什麼？”
“美菲拉斯星人不喜歡暴力，我們更喜歡的，是在人心上摧毀這些所謂的英雄。”
“喂，喂，你說話大點聲。你怎麼了。”
“我是說，如果你讓海帕傑頓毀了這顆星球，如果那個光之戰士發現自己失去了想要保護的一切，所以決定逃避，回光之國搬救兵，怎麼辦呢？”
“……”
“還是留下這些他顧忌的螻蟻，到時候威脅他來送死，更合適。”
“嗯——你說的也對，怪不得都說你們美菲拉斯星人是聰明家夥呢。”
這個理由還可以，至少百特星人選擇了相信。
他點了點頭。
美菲拉斯星人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
他轉頭。海帕傑頓被“同伴”收了起來，周圍的人類果然已經陷入了茫然中，而不是逃過一劫的喜悅。
到目前為止，這個遊戲的開端真的很順利。
一切儘在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