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
……
與其說是睡,不如說她是因為高燒、因為太過疲憊而昏了過去。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渾身每一寸肌膚都滾燙，呼吸也燎人,簡直讓旁觀者擔憂，她這個狀態,會不會燒壞腦袋,或者燒壞五臟六腑。
私人醫生給她打了退燒的點滴,也沒能發揮作用。
要不是莉莉幾次被他們煩得受不了,主動跳出來,告訴他們艾薇不會有事,有事就用自己的命來賠（並不是）,這一家上下隻會更不得安穩。
真是的。
說到這個話題，莉莉就覺得頭疼——好吧，作為一個人工智能,她應該表現為代碼混亂一堆bug的狀態。
可她也是真的搞不明白這些人類。
他們在乎姐姐嗎？
看這個表現，明顯是在乎的。
可既然是在乎，又為什麼要表現得那麼固執呢？
如果他們遇到的是某個渾身都透出邪氣的混球，他們心懷警惕,想要保守秘密,那也就算了。可，相處了這麼久，他們還沒有發現姐姐是一個溫柔善良完美（省略一萬字）的人嗎？他們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艾薇：清醒點，莉莉,濾鏡太厚了。）
人工智能可以理智地分析出他們這麼做的原因，也願意承認，他們的理由是合理的，如果是姐姐遇到了這種事,她肯定也會勸姐姐謹慎行事；然而，作為莉莉本身，她卻是無理由地偏袒自己的姐姐，也不再願意接受這些合情合理的“解釋”。
黑發的少女長長嗬出一口氣。
“姐姐？你醒啦？”
本來懶得現身的莉莉立刻投出幻影，眸光璀璨得像是閃爍的星星，臉上也是抑製不住的歡喜。
但艾薇卻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好幾秒，她才艱難地睜開眼睛，用一種無神的目光凝視天花板。
“姐姐？姐姐，你感覺怎麼樣，你不舒服嗎？”
“……莉莉？”
又是將近十秒鐘的靜止，艾薇終於徹底清醒過來，她扭頭，看見的就是那張熟悉的麵孔，女孩子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牽掛。
於是少女本能地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已經醒了嗎？”
“喂！這種話也是用來安慰人的嗎，姐姐？！”
“我看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啊……”
艾薇一邊輕輕地笑，一邊環顧周圍。
還是那個奢華中透出溫馨的房間，還是她自己擺弄了很多次的陳設，還是這張寬大又柔軟的床鋪。一開始的空洞感和陌生感漸漸消失，艾薇意識到，這裡還是她的家，她的房間。
“我還在這個世界啊。”
女孩子忍不住呢喃出聲。
但是莉莉還是聽清了她說的話。
人工智能眼神微微閃爍。
“你為什麼這麼說啊，姐姐？”她用一種輕鬆又自然地口氣這麼說著，“你不在這裡會在哪兒？你要丟下我到哪裡去呀？”
“行了，還裝傻。”
“……”
難道發了一次高燒，就讓姐姐恢複記憶了？
莉莉沒有說話，表情逐漸糾結。
她正在思考，如果姐姐真的恢複了記憶，自己是道歉、鞠躬道歉、還是滑跪道歉比較好。第一時間讓好說話的姐姐消氣，她去找某個小心眼算賬的時候，自己才能開開心心在一旁嗑瓜子，不是麼？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艾薇笑著瞥了這個投影一眼。
“行啦，放心，我隻是想起了幾個片段。”
“呃——”
“而且都不是很重要的片段，沒有關鍵性信息。”
“那姐姐彆說這種話嚇我啦！”
沒辦法，俗話說得好嘛，兵不厭詐。
而且——
“你敢說你真的不知情嗎，嗯，莉莉？”
“呃，那個，我……”
莉莉立刻變得結結巴巴起來，顯得很心虛。
艾薇用審視的目光盯著這個女孩子看了幾秒鐘，最後還是繃不住，低低笑出了聲。於是她的神色頓時變得柔和起來。
“我的記憶裡好像有你的身影一閃而過。”艾薇體貼地轉移話題，“雖然沒有更多的內容，但是我越發確信了，我們以前的關係一樣非常好，對吧？”
“當然！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姐姐最喜歡的就是我了！”
不管剛才在討論什麼，涉及到主權問題，莉莉毫不猶豫地就開口宣告。
至於某個無幻魔人——
反正他不在場，誰管他？
大不了就被他再舉著蛇心劍威脅一次。
艾薇笑著搖頭。
“怎麼？不相信嗎，姐姐？”
莉莉好像有點不高興。
“怎麼會呢。”艾薇立刻熟練地給她順毛，“我早就猜到這個答案啦，隻不過呢，莉莉的反應跟我設想的可真是一模一樣，我感慨一下而已。”
“……這還勉強。”
人工智能哼哼唧唧，表情非常可愛。
艾薇的眼神更加柔和。
“對了。”
短暫的靜寂後，少女率先打破了這溫柔的氣氛，她輕聲提問，“我這次睡了多久？家裡怎麼樣？”
“天夜吧。燒了至少兩天一夜。不過彆說，你這樣睡一覺，身體反而得到了修養，比你跟海帕傑頓開戰前的狀態還要好一點。”
“嗯……”
“不過你上次昏迷的時候，你身體是什麼樣的，不用我說你也該猜得到吧，姐姐？我沒有想要阻止你保護世界，可是你也珍惜一下自己的命啊，你現在連這個都不懂了？”
“……”
“表麵上不會有問題，但是身體裡肯定存有暗傷，這段時間你好好休養吧。你的身體情況我會告訴你父親的。”
“等等——”
“雖然我還是不喜歡他們的做法，我很支持姐姐你鬨彆扭甚至離家出走，但是他們也確實還算關心你。我管不住你，他們總是有法子的，我說得對不對啊，姐姐。”
莉莉抱臂，氣場驚人，看得艾薇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總之。”這個投影再次強調道，“你就好好在家歇著吧！彆的什麼事情都不要再想了！除了休息之外的事情通通忘掉，忘掉！”
“不要這樣，我知道錯了親愛的，還是勞逸結合比較好吧——等下。”
少女甜言蜜語地想要撒嬌，卻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住，好像是被莉莉的話提醒，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簡直是僵硬成雕像。
“姐姐？”
莉莉都被艾薇的這個狀態搞得有點蒙圈，她的目光裡透出疑問。
艾薇神色複雜地看過來。
“那個，莉莉，加上我之前戰鬥和昏迷的時間，這幾乎有一周了吧？”
“嗯——”確實。
不過這能怎麼樣呢？
女孩子的表情簡直要變成痛苦麵具。
“那你幫我跟蛇倉教練請假了嗎？”
莉莉：……
那個人什麼都知道，他一直在從我的手裡拿一手情報啊喂，姐姐，你清醒點！還請什麼假啊！他連你為什麼不能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是這話莉莉能說嗎？
姐姐還沒有完全想起來，她當然不能說。
人工智能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我當然記得，就是當時著急了點，沒有說理由，需要姐姐你現在編一個，到時候好糊弄那個家夥。”
——自己的卡殼一定已經被姐姐發現了，不說出點問題來，姐姐反倒會懷疑。這樣恰到好處的借口就很合理。
畢竟，她當時在擔心姐姐的身體，沒心思把這些雜事料理得很完善嘛。
果然，艾薇露出一點沉吟的神色，顯然是完全接受了這個說法。
“其實你不編理由也ok的。”莉莉忍不住補充道，“因為海帕傑頓的事情，這一周哥譚都處於混亂的狀態，學校都不開門了。你不去上課不是很正常嗎？說不定他也不想給你上課，隻是你搶先一步請了假而已。”
“彆人確實可能是這樣的，蛇倉教練——這話你信嗎？”
“嗯——”
莉莉卡殼。
艾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算了，我就裝我自己膽子比較小吧，這個理由確實可以。頂多是再被罰。”
人被罰多了不就習慣了嗎？
麻了.jpg。
艾薇勉強從床上起身，翻出自己私藏的零食，其中餅乾麵包什麼的，選的都是好吃又能充饑的牌子。
她熟練地給零食拆封。
“對了，我父親現在在家嗎？在的話是在哪個位置？”她一邊吃，一邊小聲問。
莉莉歪了歪腦袋。
“在，但是在他的房間裡。”
姐姐你問這個乾什麼？
艾薇沉默秒鐘。
“你準備溜出去？”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清醒一點？你可剛剛醒啊姐姐！
莉莉露出驚愕的目光。
少女咳嗽一聲。
“我覺得吧，我要是現在不去找一趟蛇倉教練，之後就出不去了，我肯定會跟我父親‘友好討論’相當長一段時間。我還是當麵跟他溝通一下比較好。而且——”
而且，我現在真的想見一下彆人，換換心情。
剛醒來就要被堂會審什麼的，不要啊，奧特曼也是會害怕的！
“這可不是溜，阿福肯定在樓下吧，我跟他說一聲，我這是正大光明出去。”艾薇努力說服自己，“我儘量早點回來，運氣好的話，布魯斯說不定都還沒有出過屋子呢。”
逃避是沒有意義的行為，姐姐。
莉莉忍不住深沉地搖頭。
“那你今天應該不會訓練吧，姐姐？你彆忘了你現在身體怎麼樣。”
但是，就算姐姐想要殺人放火，莉莉也會是那個遞刀子遞打火機的，她當然不會說反對意見。她要做的隻是提醒艾薇注意身體，“你要是再豎著去，橫著回來，這個堂會審隻會更不好通過。這個你肯定知道，對吧？”
“當然，當然，我一定會小心的。我心裡有數。”
嗬嗬。
單看你和海帕傑頓的這兩場氪命戰鬥，我也不覺得，你是個心裡有數的家夥。這種話說出口來不覺得虧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