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意識到了布魯斯.韋恩想說的話，少女毫不猶豫地打斷，抿起嘴唇的表情顯得有幾分嚴肅，“我會努力，努力變得更強、更厲害。我會保護好地球的，當然，也保護好自己，我發誓。”
“我相信你的決心。”
“……？”
可我覺得父親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艾薇歪了歪腦袋。
這實在是一個可愛的、任何人都沒法討厭的女孩子，布魯斯覺得自己並沒有夾帶濾鏡，這就是客觀的評價。如果她沒有卷入到這些麻煩事裡，就算她不是韋恩家的孩子，她家境普通，甚至還是那個找不到父母的孤兒，也一樣能擁有光明美好的未來。
可是現在——
“我相信你的決心，但艾薇，我不相信那些敵人。”
對於那些魔鬼來說，誓言是沒有用處的。
——可以說是佐菲的功勞吧，男人現在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的意思表達得還算清楚。
至少艾薇聽明白了。
女孩子微微低下了頭。
“誓言沒有意義，艾薇。”
我願意相信你。可是，如果你違約了，會發生些什麼呢？難道會有誰能為誓言的破裂付出代價？你的敵人嗎？
這種空話，不可能緩解韋恩家到時候要麵臨的痛苦。
隻會讓他們更加悲傷，更加悔恨。
布魯斯靜靜看著麵前黑發的少女。
艾薇真的是個好孩子。無論是迪克還是傑森，麵對他過分的控製欲時，都跟他大吵一架，甚至打了起來；提姆要更冷靜一些，但他的報複手段要更難以躲避。相比之下，艾薇表現得溫柔又忍讓，甚至是過於退讓，布魯斯和提姆討論過這個問題，覺得這種退讓代表著艾薇存在的心理問題。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心理問題是什麼，又為什麼會出現在艾薇的身上。
他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真的想要做個好父親。
他不願意得寸進尺。
他也希望能夠各退一步，跟艾薇達成共識，這也就是艾薇一直期待著的結果。
可他真的能做得到嗎？
……
男人注視著麵前這張美麗的、充滿勃勃生機的麵孔。
從知道艾薇的“隱藏身份”起，就壓抑在他心裡的情緒，再次如驚濤駭浪一般，翻騰在他心口處，最後將他吞沒在冰冷的海水中。
也許隻有阿福意識到了一點點，也許連老管家也沒有發現異樣。
這些天來，布魯斯.韋恩幻視了無數次。
每天都會幻視無數次。
無論是看到艾薇在對著自己微笑，還是遍尋家裡也找不到她的身影，男人的眼前都會浮現出越來越真實的幻象。
他看到黑發的少女麵色蒼白如紙，安靜地躺在他麵前，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試她的呼吸；他看到女孩子渾身都是鮮血，有她的、也有敵人的，大片傷痕遍布在她的皮膚上，甚至汙了那張純美的麵孔；他看到艾薇在對著自己笑，還是溫柔又乾淨的笑容，下一秒卻緩緩倒下來，像是她之前對付過的敵人一樣，爆炸成無數飛灰；他看到少女殘破的肢體散落在麵前，包括斷裂的手臂和大腿，漂亮的眼睛都被挖出來……蝙蝠俠對付過很多敵人，知道那些殘酷的家夥會做出些什麼事來，而現在，艾薇就是被虐殺被折磨過的死者，他找不到女孩的頭顱，或者他沒有勇氣去找。
在這幾個男孩成為羅賓的那一天，布魯斯就產生過類似的幻象。
傑森甚至真的被小醜折磨傷害過。
艾薇就能是那個幸運兒嗎？
不說彆的，就算她沒有被敵人傷害殺戮，那政府高層呢？地下組織呢？
蝙蝠俠搗破過好幾個非法研究機構，裡麵的人體實驗殘酷至極，他都不願意用言語去描述。很多還“活著的”人，幾乎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他們甚至都不再是“人”。蝙蝠俠也救不了他們，他們流著眼淚求蝙蝠俠給他們一個痛快。
雖然說是非法組織，可這些研究機構的背後有沒有政府的支持？
答案其實很明顯。
如果政府知道了艾薇人間體的身份，他們會對艾薇做什麼呢，艾薇會麵臨怎麼樣的折磨呢？
布魯斯越不願意深思，就越會聯想到這些東西。
就算艾薇是韋恩家的孩子，到那個時候，他也護不住這姑娘。
……
是，這一切都是幻想，可，這一切就沒有發生的可能嗎？
艾薇敢說沒有嗎？
就算是那個宇宙警備隊隊長——他又敢說沒有嗎？
“父親。”
“……”
“父親，daddy！你怎麼了？”
少女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甜蜜的稱呼來喊過他。
男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艾薇身上。
女孩子滿眼關切。
可，在布魯斯眼裡，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麵前的是艾薇溫柔而關心的表情，下一秒，麵前的又好像是少女滿臉鮮血、閉著眼睛、一隻眼眶空洞洞的淒慘模樣。
他儘量讓自己的呼吸不顯得淩亂。
“沒事，我隻是——！”
艾薇突然就撲進了布魯斯的懷裡。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男人僵硬成一座雕像。
“我不知道您在想什麼，但是，您在擔心我，對吧。我知道的，您不同意我成為奈克瑟斯，最大的原因還是擔心我，擔心我受傷。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努力一次，我最後努力一次，僅此一次。
如果還都不能說服他，那我們就隻能靠嘴炮（比如吵架）或者武力（比如打架）來解決問題了。
艾薇安靜地對自己說。
明麵上，她的語氣真誠又溫柔，還透出一點點傷感。
“我很清楚，父親是為了我好，所以我不想要跟您鬨矛盾。可我——我也隻是個普通人，總是被否認，我也會難過的啊。”
女孩子抬起頭來，盯住那雙藍色的眼睛，表情鬱鬱。
“父親，我真的做得那麼不好嗎？所以，所以我才沒法得到您的信任，才叫您一直無法放手？”
“……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嗎？”
“你——”
有些話，對於布魯斯.韋恩來說，實在是難以出口。
可，艾薇的目光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
這種清澈的、濕漉漉的眼神，簡直就是初生的小鹿。裡麵再蘊含一點難過的、騏驥的、哀求的感情，連魔鬼看了，都說不定會遲疑三分。
“你已經很努力了，我知道，你做得也……很好。”
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所以男人終於能把話說出口。
艾薇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真好啊，有這句話在，我就覺得值得了。我真的很高興，真的，父親，也許您都無法想象我現在的心情。”
“這是我的問題，抱歉。”
“因為您的性格嗎？”
“……”
“嘛嘛，不開玩笑了，我不是來批評您的，我從來沒有這個想法。”
——才怪。
女孩子坐直後背。
“我也承認，父親，你的想法從理智上來說都沒有錯誤，您的決定對於人類來說都是最合理的。但是現在，我已經被奈克瑟斯的力量選中了，我們沒有後退的資格。這一點，您總是要接受的吧。”
“……”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您彆告訴我，您對佐菲隊長的話還有疑問。人家有什麼必要說謊啊，為了我嗎，我這麼有麵子的？”
“……”
“算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艾薇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反正，在當前，我沒有辦法移交力量的情況下——如果有怪獸來襲，我不可能回避戰鬥。這一點，我們應該也能達成共識？”
這是自己的父親，這也是愛著人類的蝙蝠俠。
他總不能喊自己避戰，口巴。
布魯斯艱難地、不願意接受一般，點了點頭。
“那現在，情況很明顯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我提升實力，在之後的戰鬥中不輸給怪獸；當然，我們也可以幫人類點科技樹，讓他們有對付怪獸的方法。對吧？”
就不信老父親能否認這個。
說到這裡，艾薇就突然想到了某些問題。
“現在政府對於怪獸沒有想到什麼好的應對措施嗎？”
我並不介意把責任讓出去一部分的，如果你們能做到的話。
一說到這個話題，連布魯斯都有點繃不住表情。
“一部分議員支持改造戰機，提高攻擊能力；一部分議員希望仿造之前的機械怪獸，製作一個屬於人類的大型機器人。”
“不錯的想法？”
那父親你為什麼是這個表情？
艾薇歪頭。
男人對著她露出一個意味複雜的微笑。
“前者已經在進行中了，大概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試飛；後者——科研人員預估至少需要三年，所以議員們還在討論，是否要支持這個項目，也許今年聖誕節前，他們都未必能得出結果。”
“也就是說，聖誕前，都未必能開始動工，是嗎？”
艾薇乾巴巴地說。
她看到老父親緩緩點頭。
艾薇：……
你TM，聽佐菲隊長的意思，今年聖誕節前，我最終boss可能都打完了。你們還能不能靠點譜啊？
不是，等一下——
“為什麼需要三年。”議員們有意見，多半是因為這個時間太長了，可——“我覺得不需要這麼久？那些科研人員……”
是不是在消極怠工啊。
布魯斯想要歎氣，最後又忍住了。
“托尼.斯塔克說，他能很快製作出巨型的機器人，並投入實戰，但是他絕不同意把操作權交給軍方。在線下吵了第四次，線上吵了第十五次後，政府還是不同意他自己開展這個項目，他也依舊不肯鬆口。”
事情就卡在這裡了。
“不過按照他的性格……”他多半在自己研製機器人。就是不知道他會想到什麼辦法，騙過軍方，讓他們無法發現自己的動作。
反正他藏得還挺嚴實的，布魯斯都沒能找到確切的證據（畢竟他也沒必要真的跟鋼鐵俠對上）。
一想到這裡，布魯斯就上下打量了一下艾薇。
艾薇：？
貓貓疑惑.jpg。
我怎麼感覺你是需要我做壞事？
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