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推十分鐘。
書房裡,艾薇和提姆還在說話。
——比起另一個房間裡針鋒相對的三人，他們兩個可要平靜友好得多，至少不會連空氣裡都彌漫著火藥味。
也許是覺得口乾,也許是心情複雜,小總裁再次端起咖啡杯來,抿了一口。
“情況我大致清楚了,我還是那句話，我理解你的想法，艾薇。但是——”
“但是並不支持我。是不是？”
“……”
“我就猜到。”
艾薇也不生氣，隻是笑了一下。
“其實你們都是這麼想的吧——乾嘛這樣看著我？我能發現這點難道很奇怪嗎？你們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主要是因為迪克吧。”
“嗯,這麼說倒也……”少女尬笑一聲,算作承認，“不過你和父親的演技也不是完美的啦,不隻是他的問題。”
“是嗎？我倒是認為，是你在這位伽古拉先生的事情上總是太過敏銳了，跟你往常的作風截然不同。”
我當然不覺得我們的演技完美無缺。可,以前我們的演技隻會更差勁，你有發現過問題嗎。好像沒有吧。
那這次為什麼是例外呢？又是因為誰才出現了“意外”？
提姆覺得，答案真是不言而喻。
短暫的停頓後，小總裁看著她,似乎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你真是很重視他啊。”
“……我並不能否認這一點。”
艾薇也有點想要歎氣了。
但她還是直白地把心聲說了出來。
“但是，請相信我，這份感情是雙向的。就像是我在乎他一樣,他也把我看得很重要，就為了這一點，他就不會——”
“我們從不懷疑這個。我們擔心的也不是這個。”
提姆平靜地打斷她。
艾薇是單純了點，卻不是傻。
布魯斯早就發現了,她能看得出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雖然有時候是通過虛無縹緲的“直覺”。如果這個無幻魔人隻是要利用她，艾薇早就送上正義的鐵拳了，她可不是能被輕易pu’a的小可憐。
他們原本擔心的是其它的問題。
但現在，這些都得靠後，最重要的是——
“我相信他的感情，也相信你現在這份感情。但是，艾薇，你真的理解你們之間的不同嗎？你真的清楚你們年齡的差距意味著什麼嗎？”
小總裁語氣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要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說，你清楚，可你把這個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不說彆的，隻說你們在時間觀念上的差異——他已經幾千歲了，日後還有以萬計數的生命，我不知道他能否一直重視你，但至少會持續上千年吧。而你，艾薇，你是人類，過去的十八年也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奈克瑟斯能賦予你漫長的生命，卻無法改變你的思維。你現在根本不是在用長生種的方式想問題。你覺得你的這份愛能堅持多久呢？”
“你們已經知道……？”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你能堅持到一千年嗎？”提姆打斷了少女的話，“艾薇，如果你今年也是五千歲，我相信你許諾的一生就是一生。可你現在這個年紀，你要在自己十八歲的時候，說自己能將這份感情堅持千年萬年？你能說服我們嗎？或者，你能說服你自己嗎？”
“……你怎麼都想到這裡去了。”
“可這就是你必須思考的事情，艾薇，現實不是童話，現實永遠是殘酷而冰冷的。”
提姆失笑。
“人類的一生短短幾十年，就算是這樣，忠貞不渝的愛情還是會被反複傳唱，可見它有多麼的珍貴，又是多麼的罕見。你怎麼能讓我們不思考這件事，又不為你感到擔憂呢？”
黑發的少女沉默不語。
“你說他做的事情都有原因，我確實相信你的眼光，也願意相信他不是壞人——至少不是個純粹的壞人。但是他的性格跟你不同，這個你總是要承認的吧？”
提姆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氣繼續說著，“正常情況下，兩個人如果沒有感情了，和平分手就是，你好我也好。如果有一方不肯放手，那就得好好談談，甚至有偏激的人在這個時候鬨出過事情。他——這位伽古拉斯.伽古拉先生，如果艾薇你是那個率先感情淡去的人，你能成功跟他分開嗎？他到時候又會做些什麼？”
艾薇：……
他說得居然還有那麼一點道理。
所以，這也是某個無幻魔人總是表現得不安的原因之一嗎？他其實也有這方麵的顧慮，覺得我們走不到最後？
隻是因為我現在的年紀太小了。
我說出的所有保證在他們看來，都隻是一時熱血。
可，難道一個外星人活了幾萬年，他所有對於未來的許諾就是可以信任的嗎？這種事情怎麼能根據年齡來判斷呢？
不是很氣，但是很無奈。
“我聽來聽去，總覺得你是在合理假設，我要是做了渣女該怎麼辦。”
半晌，女孩子嘀咕出聲。
提姆隻能笑著搖頭。
“你要是非要這麼想自己，我也沒辦法。”
“我承認，你說的都有道理；我承認，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但是，但是，因為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不敢繼續走下去，那怎麼可能有好結果？”就像，我成為奈克瑟斯，也許有一天會輸給敵人，會死在它手裡，難道我就要逃避屬於我的責任嗎？
少女眉眼間的糾結一點點褪去，又變回了那個堅定的、絕不動搖的自己。
“一朵薔薇最後落得糟糕的下場，也不能改變它真的開放過，真的讓我感覺到快樂的事實。我願意麵對所有的結局，無論它是好是壞。”
“……真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啊。”
“當然啦，我不會讓事情走到那麼糟糕的情況的，多相信我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