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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荊園華燈初上,白亮如晝。
仆人們川流不息進進出出,每月的家族內宴是荊家仆人最忙碌的時候,傳菜,燃香,扇風,三位管家一直在協調各部門運作,一旦出現意外馬上動用備用方案補救,所有人都忙得一步不停無暇休息。
而荊家族人們則是散落在荊園各處隨意閒聊,荊家大族自然存在諸多小圈子,年輕人聚在一起評點香雪海金盆露新出的姑娘質量,中年人兩兩三三互相恭維拉攏感情,老年人則是聊養生聊子孫聊過去。
場上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二公子荊正武和三公子荊正堂這兩位繼承人。
荊正武已經掌管荊家部分產業,在場不少族人都可以說是仰賴他鼻息生存,自然是連番恭維討好,更彆提荊正武的未婚妻琴悅詩可是出身於銀血會排名前十的大商會琴家的三小姐。
跟現在處於波濤詭譎的荊家不一樣,琴家雖然略遜色於荊家,但琴家家主正當壯年,琴家三兄妹琴樂陰、琴月陽、琴悅詩都是年青一代出了名的天之驕子,荊正武與琴悅詩的結合可謂是兩大企業進行資產重組合並的前兆。
不少老人已經篤定,當荊正武就任家主之後,接下來便是荊琴兩家商會全麵合作,屆時必能搶占更多市場獲取更多利潤,他們這些普通族人也能大大受益。
荊正堂也有許多人奉承,雖然與英明神武八麵玲瓏的荊正武相比,這位荊三弟弟就顯得頗為‘老實’——他不擅長交際,性格甚至可以說是軟弱,或許跟他母親出身於小商會有很大關係。
但當荊正堂接管家族生意後,事業卻是突飛猛進,照顧了不少族人,族老們對他都可謂是稱讚有加,畢竟商人家族最重視的,依然是賺錢能力。
荊正堂自然不是什麼商業天才,他的成就全來源於站在他旁邊藍衣女子——霏微。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了,她是一個沒有姓氏的下人,很小的時候就被荊家買來當仆人培養。
因為同齡的關係,荊正堂從小就和霏微一起玩耍,後來霏微便成為他的專屬女仆,日久生情是自然而然的事。荊正堂在兩年前更是在一次家族內宴裡,大膽朝家主父親宣布,他要迎娶霏微。
毫無疑問他的發言引起了掀然大波,無數族人表示反對,甚至有族老建議取消了荊正堂的繼承人權利。
雖然以荊家現在的地位,聯姻是好上加好,不聯姻也沒什麼關係,荊家家主的三個妻子幾乎都不是大商會的千金,但迎娶奴仆就不一樣了——丟人!
有很多人勸荊正堂,霏微可以當側室,可以當妾,隻要你有這份心就是了,何必非要娶為正妻?但荊正堂就不,倔強的令人懷疑他母親是不是出軌了——荊家子孫哪有這樣的?
最後還是荊家家主壓服了所有不滿,給荊正堂分攤了一個差事讓他去辦,言下之意就是:你做得好,那你有資格自己說了算;但如果你做不好又非要對抗族人意見,那活該你失去繼承人的資格。
結果自然是荊正堂很爭氣,在霏微的幫助下,他們將生意越做越好,族人們頓時沒啥意見了。
麵子還是錢?對於正常荊家人來說,太好選了。
順帶一提,荊正堂是荊家唯一風評良好的人,玄燭郡大多數人都對他這番事跡有所耳聞,因此荊正堂的人脈越來越好,生意越做越大,這其實也很好理解——
換你是商人,你是想跟一個誠實軟弱的年輕人合作,還是跟老奸巨猾的同行合作?
換你是工人,你是想跟善良和氣的老板,還是跟老奸巨猾的老板?
換你是消費者,你是去老板以誠待人質量優良的店消費,還是去老奸巨猾的商店消費?
甚至在荊家內部,支持荊正堂的人也不比荊正武少到哪裡去。
固然,荊正武上位意味著前途光明,但就算家族發展再好,族人想要什麼,也得看荊正武願不願意給,他們是被動的。
而荊正堂上位,卻意味著‘可控’。這麼一個老實巴交耳根子軟的家主,族人想要什麼,就肯定能要到什麼,他們是主動的。
兩相比較,雄心勃勃的族人自然支持二少爺,而想混吃等死的站邊三少爺。
雖然決定權依舊掌握在家主手裡,但族人們的意向,也是很重要的關鍵因素。
——特彆是在家主失去判斷能力後,族人們甚至可以直接推舉出下一位家主。
不過明麵上,大家還是一團和氣。荊正武自不必說,左一句‘三弟’右一句‘為兄’,時刻提醒兩人之間的身份地位;荊正堂就老實巴交地附和,除非霏微跟他咬耳朵,否則他一直都很沉默。
當金鈴的聲音響徹荊園,大家便知道內宴要正式開始,便紛紛前往‘彙福廳’。走到彙福廳門口,他們發現主桌上已經坐了一個人,不少人變了臉色,一位族老大聲喝罵道:“荊正風,你坐在這裡乾什麼!?”
坐在主桌的位置上,但衣著打扮不似貴族,反倒像是遊俠的黑衣男子將腿架在飯桌上,仆人們滿臉憂慮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似乎是想勸他,但又不敢動手。
他冷哼一聲:“乾什麼?等吃飯啊,怎麼你是來飯廳不是來吃飯,而是來拉屎的嗎?”
“你——”
荊正武喝止了族老的發飆,溫和地看向黑衣男子:“許久不見,四弟。”
“我可擔待不起這個稱呼,荊二少爺。”黑衣男子冷笑道。
這個猖狂無禮的男子,自然便是荊家四少爺荊正風,或者說,荊家家主在外遺落的野種。他的相貌與荊正武等人相似,但眉眼間滿是煞氣,一看就是從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的凶人。
荊正武說道:“家族內宴,凡是荊家族人都可以來。隻是從父親三年前認下四弟後,四弟你這些年一次都沒來過內宴,所以為兄有些好奇,莫非四弟終於願意回歸家族?如此甚好,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荊家必定蒸蒸日上。”
荊正風冷笑一聲,挖了挖耳朵,說道:“說得真是太好聽了,太令人感動了,我哭了,你們呢?”
他呸了一聲,“是老不死喊我過來的,不然我可懶得來這裡看你們這群衣冠禽獸。彆跟我說話,我不想在這裡吐。”
其他人還想說什麼,荊正武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既然如此,那四弟就自便吧。其他人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