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語話還沒說完,那幾個族人就手忙腳亂衝過去將搬起來,樂語大聲督促一句:“你們幾個走得整齊點,彆弄亂遺體的儀容儀表啊。”
說完樂語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老管家歎了口氣,帶著他們邊走邊說:“大少爺,荊家之所以能發展壯大至今,靠的就是上下一心,團結協作,以及家主的領導才能和個人魅力……”
樂語道:“你是想勸我,剛當上家主應該要團結族人,拉攏派係,謙虛友愛,而不是像這樣新官上任三把火,對著族人頤氣指使,張狂無道?”
老管家默然不語,顯然是讚成這個說法。
樂語搖搖頭:“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就連你的老爺,都不是用你的懷柔權術。”
老管家忍不住說道:“但大少爺是大少爺,老爺是老爺!”
“你是覺得我沒他狠?這個你儘可放心。”
樂語看向前方枝繁葉茂的荊家園林,眼睛微微眯起來:“你們以後會知道我有多狠的,不管是對銀血會,對荊家,還是對……我自己。”
老管家沉默片刻,說道:“是老仆逾越了。”
“沒關係,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老管家長歎一聲,臉色越加愁苦:“今天早上,太夫人……也就是二少爺的母親,她過來探望老爺。”
“他們兩個在房間裡獨處,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直到太夫人走出門,讓我去找醫官。我進門一看,發現老爺胸膛中了一刀,血流了整張床。”
荊正堂臉色平靜,顯然是早已了解,樂語想了想,沒有問詳細劇情,而是問道:“那太夫人現在在哪?”
“在廂房,仆人們在看守。”老管家頓了頓:“我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接近太夫人,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二少爺的消息。”
樂語嘖嘖稱奇:“這可真是……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聽到樂語那放肆的評價,老管家和荊正堂都沒有什麼反應,不知道是讚成樂語的說法,還是意識到樂語已經有為所欲為的資格了。
來到雲集居,兩位醫官唯唯諾諾瑟瑟發抖地站在門邊。他們知道自己醫治的是什麼人,更知道這個人死了會引起怎樣的動蕩,甚至聯想到有不少達官貴人為了穩住局勢,不惜殺掉醫官來隱瞞重要人物的死訊,自然是怕的兩股戰戰。
老管家小碎步進去,看見荊青蚨仿若無事地坐在床上,沒有咬著水煙壺的軟管,臉上憂色更重:“老爺,大少爺和三少爺,來了!”
荊青蚨輕聲說道:“讓他們進來,其他人全部離開。”
老管家點頭領命,帶著兩醫官離開。樂語還沒進去,荊正堂就迫不及待地跑進雲集居,跪在荊青蚨床前,低頭顫聲道:
“爹,求求你放過霏微!”
樂語驚得五雷轟地,手腳冰冷。
“正堂,你是個聰明孩子。”荊青蚨說道:“隻是你當初為了降低正武敵意找的盔甲,現在卻變成你的軟肋。”
“你應該慶幸,我最後選的不是你。荊家家主,絕不可以有這麼大的弱點。”
荊正堂重重叩頭:“求求爹放過霏微!”
“一天,你有一天時間。無論你這一天做什麼,明天她都會安全無恙地回到你身邊,你必須將所有事都在今天做完,去吧。”
荊正堂連叩三個響頭,旋即轉身離開雲集居,剛開始還是走路,後麵已經是小跑,再後來便是遙遠的跑步聲。
雲集居隻剩下兩個人,一老一少,一個垂垂老矣隨時成為列祖列宗之一,一個年輕力壯擁有無限未來。
看著荊青蚨,樂語忽然想到,或許不是人活久了會變得比較討厭,而是隻有討厭的人,才能活得久。
“你知道正武為什麼要死嗎?”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霏微威脅正堂嗎?”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必須要今天就將家主之位傳給你嗎?”
“我知道。”
“不,你還是不知道。”荊青蚨搖搖頭:“你知道,昨天襲擊半城區的兩批人裡,隻有一批是白夜的人嗎?”
“我知道。”
話音剛落,樂語忽然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襲擊半城區隻有一批人是白夜行者,這個消息除了白夜外,就隻有參與銀血議事的人知道。而荊青蚨是剛剛蘇醒,荊守根本來不及告訴他。
荊青蚨是憑自己推斷出這個情報,那就是說……
聯想到荊青蚨剛才對自己回答的一連串否定,樂語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你知道我跟白夜有聯係?”
荊青蚨蒼老的臉龐,露出一抹讚賞的微笑:
“我知道。”